95岁老兵张文治:18岁率特务连200人干掉500鬼子

12.10.2014  11:41

2014年9月16日,抗战老兵张文治在家中接受华西都市报记者采访。

张文治和夫人的合影。

  原标题:95岁老兵张文治:带领200人 干掉500个鬼子

  “日军不分昼夜地狂轰滥炸,从天亮打到天黑,到处都是战友的尸体。没工事的时候,只好拿战友的身体当掩体,继续打仗。我们的枪炮打不进坦克,也没有战斗机,只能把几个手榴弹捆到一起,爬上坦克,拉开盖子塞进去,与坦克同归于尽。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 饮 匈 奴 血……”岳 飞的《满江红》,是抗战老兵张文治最喜欢哼唱的歌。抗战爆发后,张文治像数以万计的热血青年一样,远离家乡,奔赴沙场。如今,已经95岁的张文治,在小儿子的照顾下,安度晚年。

  2014 年 9月16日下午,华西都市报记者来到成都市新鸿南路一栋老式公寓楼,身穿白色衬衣的张文治安详地坐在椅子上。由于感冒,张文治时不时地咳嗽。说起曾经的抗战经历,他声音洪亮,思路清晰,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未满16岁弃笔从戎 考入特务连

  1919年农历六月十六日,张文治出生在南充,小时候读过私塾。1934年,张文治在嘉陵中学念高一。当时的嘉陵中学校长张澜,常常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教育学生。张文治深受感召,未满16岁的他弃笔从戎,考入杨森率领的第20集团军干部团特务连。“我当时参军就是想救国,我的父亲也是军人。”提起从军的经历,张文治激动不已。

  刚进部队,要进行3个月的训练。当时特务连共有5个排,200多人,配有两名教官,分别教军事和武术。训练前,还有一件大事——剃头。“教官说要剃头,我们坐在那里等他来剃。结果教官走过来看我们坐着不动,就骂‘愣到咋子喃!各人去把脑壳洗了嘛’。”张文治笑着说,“都是10多岁的娃娃,哪里懂嘛!

  张文治和同伴们就拿着盆子接水,将毛巾打湿,抹到头上,“假巴意思”地洗了一下。“头发打湿了,我们就过去等到剃头。”张文治回忆当时的情景说,教官拿起剃刀,从额头的发际线为起点,一刀拉到后脑勺。“哎呀,大家痛得直叫唤。教官就骂我们‘剃个头发就喊痛,那你们还当啥子兵,上啥子战场’。结果,第二天就有娃娃受不了,逃跑了。

  在张文治的印象里,新兵训练非常严格和辛苦。每天不仅要进行魔鬼式地操练,连吃饭都有时间限制。“3分钟内把饭吃完,时间到了,没吃饱的都不准再吃了。”张文治说,刚开始他经常饿肚子,后来学聪明了,“光吃饭不吃菜,饭也不嚼,直接吞,先把肚子胀饱再说。

  参加淞沪会战 20军打得很惨烈

  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打响。9月1日,杨森率领的第20集团军主动请战,张文治跟着大部队,从贵阳出发,沿湘黔公路一路向东,徒步行至湖南辰溪。

  “一天要走50多公里,走了半个月左右,才到辰溪。然后,又派船把我们送到长沙,再坐火车到了南京。”张文治说,20军接到指示,说前方战事紧张,要求马上开战,不能休息。于是,20军在苏州设立留守处,留下家属和伤员,战士们轻装出发。一双草鞋、一床被单、一个斗笠,就是张文治的全部家当。

  10月13日,20军负责防守桥亭宅、顿悟寺、蕰藻浜、陈家行一线阵地,迎战日军第3师团、第9师团和禁卫师团。在上前线前,杨森曾给战士们做动员讲话:“20军是川军中的铁军,闻名全国。这次调到上海抗日,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阵地。轻伤不下火线,谁下火线,就军法处置谁。”这铿锵有力的命令,张文治至今仍铭记于心。

  陈家行位于沪太公路西面、蕰藻浜北岸,距离大场镇西北不足20公里,与正东面的刘行同为重要屏障。刘行、陈家行和大场三足鼎立,中国军队在此形成“”字型防御阵地,陈家行被日军视为重要的攻击目标之一。

  为守住陈家行阵地,20军与日军激烈交火。“日军趁友军与我们交接阵地时,攻打了进来,想从中央突破阵地,迫使我们放弃。”为保住阵地,804团团长向文彬带领全部士兵,冲锋陷阵,将日军打出去。日军进攻了3次,向文彬带队打出去3次,于是就有了“三进三出”。

  在这3天里,向文彬的部队虽死守阵地,但在敌军飞机大炮的猛烈攻势下伤亡惨重。“134师打得惨,只剩下3个排长和20多个兵……”提起这一幕,张文治脸色沉了下来。

  他停顿了一会儿,缓缓地说:“日军不分昼夜地狂轰滥炸,从天亮打到天黑,到处都是战友的尸体。没工事的时候,只好拿战友的身体当掩体,继续打仗。我们的枪炮打不进坦克,也没有战斗机,只能把几个手榴弹捆到一起,爬上坦克,拉开盖子塞进去,与坦克同归于尽。

  瓮中捉鳖战术 200士兵歼敌500

  “镇守纪王庙时,特务连连长生病在苏州休养,我这个代理连长被擢升为连长,带兵打仗。”张文治回忆说,当时他年仅18岁,率特务连200多人,跟日本人干仗。

  当时张文治所在的连是20军的卫队,战斗力很强,“个个都会武术”,还配有两个教官和50多人的刀马队。“我这个连的作战能力,比一个营还强。

  吸取之前的战斗经验,张文治这次选择了防守战斗前沿的作战方法,将24挺轻机枪分成3组,每组再配一挺重机枪,“看到小日本就拿枪扫射,他们退后我们就追击。

  为将日军一举歼灭,学过战术的张文治采取了瓮中捉鳖的方法。“我先把敌人引进陷阱,当他们施展不开又无路可退时,早就埋伏好的士兵就丢手榴弹炸他们。然后,我又率马刀队冲上去厮杀,把500多个日本兵杀得一个都不剩。

  提起这场战役,张文治嘴角微微上扬,情绪十分激动,“在战场上,哪里还管得到自己的生死,就一心想守住阵地,把日本鬼子赶出去!”这场战役中,张文治不仅守住了阵地,还收缴了日军很多机枪、三八式步枪、望远镜等。后来,阵地被广西的部队接管了。

  伤亡太大 20军打得仅剩两个团

  在这场7天8夜的战役中,川军20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总计伤亡团长、营长20多人,连长、排长200多人,士兵7000多人。由于伤亡太大,10月19日,20军接到命令,撤到后方补充训练。从战场上撤下来时,曾满员的一个军仅剩一两千人,勉强凑成两个团。

  “淞沪会战我们怎么打下来的?用命去拼。”张文治提高了嗓门,手不停地比划着,非常激动,“日本飞机大炮狂轰滥炸,川军穿着破草鞋,拼死抵抗。川军装备最烂,但是最勇敢!

  据上海淞沪抗战纪念馆书记沈建忠最近介绍,当年参加淞沪会战的75万中国将士,如今健在的仅30人左右。

  5年没回家 母亲为他四处烧香祈福

  淞沪会战后,张文治跟随部队到了安徽安庆,相继参加了淮南战斗、安庆保卫战、武汉外围战、江西武修战役等战斗。“战争非常残酷,一个个战友血染沙场。我算是幸运的,仅受过一些轻伤。”回忆起当年的战争,张文治唏嘘不已。

  自从1937年抗战开始打仗后,张文治就没给家人写过信。母亲每每从报刊上读到战事情况、伤亡人数等消息,就紧张不已,“母亲奔走成都各大寺庙,烧香拜佛,保佑我平安。”直到1938年,张文治撤到安徽后,才给家人写家书报平安。

  1939年,张文治以397团第2营少校营长军衔被保送到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即黄埔军校),在成都就读高等教育班第7期。那年,他才20岁。也就是在那一年,阔别家乡5年的张文治回了家,“母亲看到我高兴得很,刚参军时的娃娃已经长得又高又壮了。

  1940年,张文治从黄埔军校毕业。因为不喜欢杨森所谓的“家天下”领导方针,他脱离部队,到西康的第24军军官训练团任教官。

  1949年12月,张文治随部队在邛崃起义,回到成都。

  不在乎名利最爱哼唱《满江红

  如今,张文治每天的饮食起居都由小儿子张秀模照料。10年前,张文治因青光眼双目失明,“现在听听收音机,出去散散步,就是父亲全部的生活了。”张秀模说。

  尽管张文治年事已高,但身上的军人气质仍能够感受得到。“父亲对我们兄弟姊妹的学习要求比较严格,经常教导我们好好念书。”张秀模说,父亲幼时上过私塾,写得一手好字。以前父亲有空就会教大家书法,“现在老爷子失明了,书法也没办法写了。

  在张秀模的印象里,父亲虽然是军人,但对儿女还是很宽容和宠爱。“我是家里的幺儿,我还记得父亲搭马马肩带我看电影的事。”张秀模说,上世纪70年代的一个周末,成都华西坝放映坝坝电影,父亲带他去看。“我才几岁,个子小,站在人群里根本看不到电影屏幕,父亲就给我搭了个马马肩。”但马马肩却引来其他观影者的反对,无奈之下,张文治只能带着张秀模站到队伍末尾。虽然那场电影看得不舒畅,但对张秀模来说,仍是珍贵的记忆。

  “这几十年来,父亲没有在乎过名或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唱唱岳飞的《满江红》。”张秀模说。

  60岁的张秀模在小区巷口摆了一个抄手摊,补贴家用,也方便照顾父亲。

  华西都市报记者肖茹丹摄影郝飞

  文史解读淞沪会战

  爆发于1937年8月13日。卢沟桥事变后,蒋介石为把日军由北向南的入侵方向引导改变为由东向西,以方便长期作战,同时也为引起国际社会的注意,在上海采取主动反击战役,史称淞沪会战。这是抗战中,中日双方的第一场大型会战,也是整个抗战中规模最大、最惨烈的一场战役。

  战斗在当时远东第一大都市上海市区和郊区进行。前后共历时3个月,日军投入8个师团和2个旅团20万多人,宣布死伤4万多人;中国军队投入48个师和24个旅60多万人,统计死伤30万人。

  淮南战斗

  1938年5月,徐州会战中,中国第5战区部队在安徽淮河南岸地区抗击日军华中派遣军所部的防御战斗。

  老兵档案

  姓名:张文治年龄:95岁职务:曾任国民党军队第20集团军特务连连长、397团第2营少校营长

  经历:不满16岁就弃笔从戎,参加淞沪会战时,他是第20集团军干部 团 特 务 连连长。后来相继参加了淮南战斗、安庆保卫战、武汉外围战、江西武修战役等战斗。1949年12月,随部队在邛崃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