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州召回调整241名扶贫不利“第一书记”
达州经开区斌郎乡何家村第一书记杨晶方(右四)一行为新建堰塘选址。张漫摄
宣汉县龙泉乡高架村第一书记蒲国林(站立者)乘简易索道到1组走访贫困户。廖志敏摄
张某,女,26岁,市级机关科员,从小在城里长大,典型的“三门”干部,下派任第一书记后,住不进“农家屋”,说不来“乡里话”,办不好“乡亲事”,在当地干部群众中口碑较差,被责令召回。
刘某,男,32岁,市级机关副科级干部,下派任第一书记后,与原单位工作没有“全脱钩”,经常村上和单位两头跑,未吃住在村,根据所驻村乡党委日常考核结果,其驻村工作时间少于工作日的2/3,按规定被召回。
王某,女,40岁,市级机关正科级干部,下派任第一书记后,工作较积极勤恳,但不熟悉农业农村政策,不善于处理与基层干部群众关系,干事“想法多、办法少”,帮扶工作成效甚微,在市委组织部组织的督查考核中排名所在县末位,按规定被召回。
一个多月前,四川省达州市宣布召回、调整241名履职不力的贫困村党组织第一书记,占全市828名派驻总数的29%,规模之大前所未有。“扶贫不力,就地换人!”如石击水,在当地干部中引起震动。
点赞者有之,质疑者亦有之:“以前驻村第一书记也有走过场现象,为什么突然就要求这样严格?”
达州是四川省贫困人口最多、扶贫任务最重的市。作为秦巴山区连片扶贫的主战场,市委态度坚决:没有超常规、更精准的硬招,如期打赢脱贫攻坚战就可能落空,就愧对革命先烈、愧对老区群众。
市委书记焦伟侠说,如果说精准扶贫是“滴灌”的话,那么驻村工作组尤其是第一书记这支队伍就是一根根“管道”,直接决定着扶贫成效。表面上看这是一次面宽量大的第一书记动态调整,实则是举一反三,探索形成一种退出机制,推动干部能上能下,倒逼干部保持攻坚克难、只争朝夕的冲劲与干劲。
物不因不生,不革不成。2016年元旦前夕,记者走进大巴山深处的贫困角落,倾听第一书记淬火之炼的达州故事。
帮扶单位的“小九九”——
为派而派,一派了之
“要么对村里情况一问三不知,要么擅自离岗不住村,履职不尽责,挂名不出力,这怎么行!”
孙华东想破天也没想到,他这个麻醉医师会去当第一书记。他还记得,2015年4月上旬接到县卫计局领导电话时,自己愕然一怔——
“明天县里有个会,你参加一下。”
“好的,啥会?”
“对你前途有好处,下基层锻炼……”
对第一书记,身为大竹县人民医院麻醉医师的孙华东当时只知其名不知其实。参加了县里的会议,他才知道,这次选派第一书记要覆盖全部贫困村,脱产驻村扶贫2年。这让孙华东有些慌神:自己虽然出生在农村,但并无农村工作经验,挑得动这副担子吗?
他转念又想,也有同事曾到农村挂职锻炼,无非是帮忙跑跑项目、搞搞慰问,“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或许就能交差。
“天上飘来五个字儿,那都不是事儿!”去神合乡坛水村报到当天,孙华东即返回县城,正上幼儿园的儿子随口蹦出的俏皮话,把他逗乐了,“儿子说得对,就当换了个地方上班,那都不是事儿!”
走马上任后,孙华东发现,驻村工作可“都是事儿”。坛水村地处偏远,是全县70个省定贫困村之一。青壮年大量外出务工,产业发展后继乏人。下村前他把电视剧《马向阳下乡记》看了一遍。下村后发现,电视剧里有些场景有点“呵呵”。“马向阳当第一书记,村里有那么多年轻人跟他一起干。我下村后身边全是老弱妇孺,想找个同龄人说说话都难!”孙华东感慨道。
他坦言水土不服:自己是麻醉医生,职业习惯就是做事专注、谨慎,配合好主刀医生,“让我去带领农民脱贫致富,那我确实缺少领头人、主心骨那种组织协调能力与魄力,老是担心弄出错来怎么办?”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坛水村种过核桃,但长了几年还是根苗苗,“我发展彩椒的设想,直到离开,也没敢付诸实践。”
回想驻村扶贫,同孙华东一样,汪妍至今也是“无力感”依然,犹豫再三才接受我们采访。
2014年7月,硕士研究生毕业,才迈出学校门,她又进了达州市委党校的单位门。还没来得及站上讲台上一堂课,第二年4月她就被派驻通川区碑庙镇大石村任第一书记。
汪妍确实扑下了身子,真脱产,真驻村,原定的婚礼都为此让路,一推再推。大走访,摸情况,瘫痪老人床边异味再大,也照样坐得住;农家板凳上有灰,也能一屁股坐下去。
“但是成就感还是低。”汪妍表示,脱贫靠项目,项目靠资金,“而跑资金,自己缺人脉资源,哪个部门在哪儿办公、该跟哪个科室打交道等等,都不太清楚。”每当大石村的村民告诉她隔壁村的项目又动工时,汪妍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孙华东们的“水土不服”,引发了达州市决策层的反思:第一书记的帮扶成效,为什么和预期有落差?组织资源为什么没有充分转化为扶贫资源、组织活力为什么没有充分转化为攻坚动力?
“有的派而不选,舍不得优秀骨干;有的派而不管,派出去后不闻不问……”达州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张健一针见血,“不少部门在选派第一书记人选时,都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觉得这是锻炼新人的机会,将一些不懂农村常识、不会群众语言、不善基层工作的干部派驻贫困村,把扶贫攻坚主战场当成了单纯的‘练兵场’。”
一组数据颇能说明问题:241名召回调整的第一书记中,35岁以下的有83名,非涉农专业192名,科级以下163名。
更有甚者,有的部门对第一书记日常履职的监管,停留在“年初发一个通知、年终搞一次督查”上,流于形式,致使“做与不做一个样”“做多做少一个样”。
“曾经去一个村调研,发现第一书记不在岗,追问去向,村乡干部竟然帮忙扯谎打圆场,被当场揭穿。”达州市委书记焦伟侠曾用“散、乱、差”来评价个别驻村第一书记的履职状况,“要么对村里情况一问三不知,要么擅自离岗不住村,履职不尽责,挂名不出力,这怎么行!”
就地换人的霹雳手——
自亮“家丑”,自我纠偏
“一个第一书记就牵着两顶‘帽子’,一顶是乡镇一把手的,一顶是派出单位负责人的,这难道还不是动真格?”
调整召回的消息不胫而走,在第一书记的QQ群里炸了锅。
孙华东预感自己将被召回,但没想到县卫计局领导的电话来得这么快:“你们单位派了两个第一书记,这次想把你调整回来。”
“组织上考虑得周到呀,娃娃9月份上小学,你正好回来了。”妻子如此安慰孙华东。可军人出身的父亲点破了那层窗户纸:“几个月就让你回来上班了,说明村里工作没做好哦。领导说得委婉,那是安慰你的。”父亲的话,逐字敲打在孙华东的心头。
大规模的召回,阵痛难免,震动也难免。
“得知被召回,人都懵了,第一反应是会不会给单位通报。”汪妍顾虑重重,自己是代表单位下去的,被召回了会不会给单位抹黑?她专门跑到市委组织部询问原委。
“小汤的能力如何,我这个当局长的难道还不了解?”接到市委组织部的电话,蒋兴清急了:在市司法局,汤修勇年轻、能干,担任宣传科副科长,当第一书记应绰绰有余,“市委组织部的要求是不是太严格了?”
也有善意提醒:“短短7个月就调整召回了近1/3,这么自揭‘家丑’,会不会招致对我们整个干部队伍能力、作风的质疑?”
“选派第一书记,既是落实上级部署的政治任务,也是推动精准扶贫的关键抓手。不管阻力、压力有多大,凡是把关不严、人选不符合条件的,必须坚决纠正、及时调整!”达州市委旗帜鲜明。
达州没有退路。市委已立下军令状:确保到2020年全市7个贫困县全部摘帽、828个贫困村全部销号、63.66万贫困人口全部脱贫!
向中心聚焦、为大局聚力,达州不惮打破常规。采访中,听到这样一个故事:3年前,市委、市政府将能干事、会干事的市民政局长,调任市扶贫移民局长,一时舆论哗然:“重要部门的优秀干部,怎么‘贬’到了边缘部门?”今年初,这位局长被第一个推荐为副厅级领导干部拟提拔使用人选,又让一些人跌破眼镜:“扶贫部门干部,也能如此脱颖而出?”
干非常之事,当有非常之策,达州谋定而动,把导向立起来,让规矩严起来。
经验不足的,召回!作风不实的,召回……达州不怕自亮“家丑”,自我“动刀”,从严从实纠偏,以出勤、作风、业绩等为重点内容逐村考核,召回综合排名靠后的第一书记。市级部门选派的60名第一书记,召回撤换了29人,几近一半。
最大的纠偏是制度的健全。达州在四川省率先制订关于第一书记选任、管理、考核、保障、奖惩“1 5”配套政策体系,推出巡回督导、召回问责等系列刚性制度。每季度考核评估,对连续两次排名后5位的第一书记,责令其派出单位召回。被召回或受到党纪政纪处分的,近两年内不得提拔重用,并取消其所在乡镇党委和派出单位当年评先选优资格,党组(党委)主要负责人当年考核不得评为优秀等次。
“在乡镇工作20多年,大呼隆的扶贫也没少见,无非是给钱给物。”宣汉县芭蕉镇党委书记李云轩认为,这次脱贫攻坚动了真格,“一个第一书记就牵着两顶‘帽子’,一顶是乡镇一把手的,一顶是派出单位负责人的,这难道还不是动真格?”
“自我动刀”后的“信心缝合”同样重要。“我们再三强调,被调整、召回的干部不一定就不优秀,只是与驻村岗位不相适应,不是把人一棍子打死。”达州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李玉才说。
“不为良相,即为良医。”见到孙华东时,他正在大竹县人民医院的办公室忙着做医疗培训规划,一脸释然。父亲对他也没再流露出失望,“你这娃胆小内向,去当一个村的领头人确实有点为难,还是当好医生吧。”
汪妍也重操旧业,但仍心系大石村。虽然当时知道要离开了,可在新任第一书记到任前,她选择留在村里,足足多坚守了一个半月。
“了解基层的人知道,我们的干部绝大多数都是朴实、勤奋的,他们值得拥有第二次机会。”达州市委组织部第一书记选派管理办公室负责人说。
能上能下的指挥棒——
选人“高配”,监督跟上
“现在,我们乡镇跟第一书记、派出单位结成了命运共同体,谁也不敢搞假,必须合力干出实打实的业绩来”
“本以为换人后会来一个‘厉害角色’,谁知来了个小姑娘。”依依不舍送走孙华东时,坛水村党支部书记张毅明对新来的第一书记充满了期待。但第一次见到江帆时,他心里凉了半截:眼前这位28岁的姑娘,个头不高,稚气未脱,能干得动吗?
张毅明不知道,江帆接任坛水村第一书记,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先在县卫计局系统内海选,两轮筛选后挑出最符合条件的3人,局领导面试谈话后,再投票决定。县疾控中心团总支书记江帆,最终入选。
“这次选驻村第一书记,流程就跟我们选拔中层干部一样严格。”大竹县卫计局局长黄远才说,江帆在大学是学临床专业,而坛水村因病因残致贫返贫情况突出,她的专业正好派上用场。
我们见到江帆,是在2015年12月28日,又一个星期一。一如往常,她一大早就从县城搭车,直奔50公里外的坛水村,开始一周的驻村生活。
一路颠簸了近2个小时,终于抵达。下车后,江帆分拣完为贫困户募集的棉衣服,就去吴世清家拿材料,帮他老伴办残疾证。
吴世清家离村部最远,是江帆到任第一天走访的贫困户。走了两三公里崎岖村道,就只有田埂可走了。这天刚下过雨,田埂上烂泥还没干,只能顺着别人踩过的脚印或找路边有草的地方下脚,几乎是边走边跳。
“路这么难走,为什么第一天就带我去他家?”江帆边走边问张毅明。
“想考验考验你。”张毅明呵呵一笑。
这岂是考验,简直是个“下马威”。江帆当天穿着高跟鞋,崴伤了脚。忍着疼痛,坚持走访了七八家。第二天,她换了平跟鞋,丝袜又被路边的茅草刮破了。狼狈不堪,但她不打退堂鼓,每走访一户,都用平板电脑拍照、详细记录。两三天下来,张毅明觉得“这个妹儿还可以”。
“张支书,县里派给你的那位女领导对你好不好?”张毅明常常被村民如此调侃。
“她哪里是我领导,可是我闺女呢!”张毅明总是笑眯眯地回应。江帆尊称50多岁的张毅明为“张伯伯”,村里的大事也总是先跟张毅明商量。懂事乖巧的江帆,迅速与村民、村干部打成了一片,成了村民的“私人医生”与“邻家小妹”。
召回问责,召回的不仅仅是不适应的干部,更是让认识跟上来、观念转过来、工作顶上来。
派出单位的“娘家人”身份不再轻松,蒋兴清对此深有体会。以前,达州市司法局派出的第一书记是由局机关党委书记负责联系,如今,他这个局长当起了联系人,“必须亲自管,不然第一书记没干好,被约谈的可就是我。”
派出单位不再是“舍不得优秀骨干”了,“只选对的”,纷纷把“好钢”用在扶贫攻坚的“刀刃”上。“高配”不再稀奇,市级部门重新选派的29名第一书记,其中正县级干部3人、副县级干部11人,其余均是副县级后备干部和递进培养对象。
达州市委明确要求,今后市级部门选派调整第一书记,必须是班子成员、后备干部、递进培养对象或退居二线领导干部,县(区、市)级部门也要以这4类干部为主。不服从组织安排的机关干部,就地免职,两年内不得提拔。
“只选对的”,关键还是“指挥棒”。达州坚持在脱贫攻坚第一线考察识别干部,市县提拔副科级以上干部,第一书记要优先考虑并占一定比例。宣汉县坚持“凡提拔必下、凡新进必下、凡后备必下”的第一书记准入条件。在开江县,已有5名表现优秀的第一书记或驻村干部得到先行提拔重用,待驻村期满后再到新岗位任职。
第一书记再也不能是“井里的葫芦,看起来是沉下去了,其实还浮在上面”。日常督查、巡回督导、交叉检查、考核排位……不断绷紧的“紧箍咒”,不允许第一书记凑合了事、“老百姓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老百姓”。
2015年12月25日跟随市委暗访组暗访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当天上午,达州市委组织部信息中心主任刘剑带着朱和成、蒋显海,不打招呼,直奔宣汉县普光镇。这已经是刘剑、朱和成第三次参加市委暗访组了。
“你们镇有几个贫困村?”在党政办公室,刘剑一行遇到镇扶贫干部杨剑波,他正在指导录入贫困户信息。
“灯笼和塔垭两个村。”杨剑波脱口而出。
“请带我们去灯笼村看看。”
汽车直插灯笼村。时近10点,第一书记彭茂才手里拿着表册,正给村民发放核桃树苗。贫困户任成平装满一背篓树苗,向彭茂才连声道谢。他指着村委会二楼对刘剑说:“彭书记就住上面,有事喊一嗓子,他就应了。”
朱和成去村委会详细查看了贫困户台账、驻村工作组签到簿、驻村日记等。村支书田光平带路走访贫困户,蒋显海一一录像、拍照存档。
“现在,我们乡镇跟第一书记、派出单位结成了命运共同体,谁也不敢搞假,必须合力干出实打实的业绩来。”普光镇党委书记曹伟说。
眼下张健思考最多的,是改革举措的深化完善。当务之急是抓实第一书记履职评估,考实、考准。此外,对同样担当脱贫攻坚重任的乡镇党委书记的严格考评问责,摆上了议程。
迎难而上的实干派——
有责有权,真刀真枪
“如果工作仅仅停留在口头上、报告里,换不来农民口袋里的‘现米米’,时间久了,串门遭狗咬,人家都懒得再给你撵了”
驻村后,到底碰过多少“钉子”,江帆已经记不清了。组织医生为村民免费体检,抽血化验时,老人们拒绝了,“要拿我们的血去卖钱吧?”劝说村民参加新农合,每年几十元的费用,总有村民觉得不划算,说啥也不愿意缴……
这些观念的“软钉子”,碰是常态,心直口快的她,学着在跟干部群众闲话打趣中“见招出招”,倒不是很怵。最怵的还是产业造血的“硬钉子”。“如果工作仅仅停留在口头上、报告里,换不来农民口袋里的‘现米米’(现金),时间久了,串门遭狗咬,人家都懒得再给你撵了。”类似的点拨,她也听过不少,压力山大。
让她高兴的是,上面放手放权,让第一书记帮扶有资金、干事有平台。例如,市本级按每年2000万元、各县市区按不低于1000万元建立专项扶贫资金。同时,建立了产业扶贫信贷基金、农产品深加工风险共担基金。下拨市级定点帮扶村扶贫项目资金20万元。
让她头痛的是,前任孙华东面对的难题还是难题:既要在瞬息万变的市场中力争万无一失,又要考虑与年老体弱贫困农户的劳动技能和强度匹配,抓产业“就像耗子啃南瓜——张不了口”。这其实也是第一书记们的普遍难题。宣汉县双河镇越岭村第一书记余涛的话颇有代表性:“找个精准脱贫项目太难了:想种核桃吧,隔壁乡镇已经种了上万亩;想发展药材种植吧,一打听,隔壁乡镇也种得满山都是了……”
但江帆也知道,事在人为。包谷梁村的周炳祥就破了题。
周炳祥是达州市农业局调研员,从领导岗位退下来后,主动申请到达川区香隆乡包谷梁村任第一书记。“这穷疙瘩能长出啥宝贝?”上任伊始,“产业,产业!”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大事。
他从“娘家”搬来救兵,“杀鸡也用牛刀”,一番专家深入论证,以“基地专业合作社农户”模式发展圆黄梨产业,被确立为精准扶贫主攻方向。
樱桃好吃树难栽。引进的圆黄梨,在我国西南片区属首次栽种。按专家指导意见,要挖长宽深各60厘米的大坑,先下10公斤农家肥,再垫20厘米熟土层,接着垫生土层……
“祖祖辈辈都是挖个小坑,树一插,为啥要这样费时费力打窝栽树?”很多农民不理解。
周炳祥山顶山脚来回跑,督导村民按标准放线、挖坑,最多一天走了16公里。“难说服的农户,需要反复做工作,有的要跑四五趟。”
挖坑标准了,问题又来了,贫困户谢治玖唯一的口粮田在450亩连片基地核心区中间,坚持要种稻,咋劝也不愿流转,更不愿置换。
周炳祥不搞强迫,先栽周围50亩,让老谢看效果。再拿圆黄梨的照片、资料给他算账,“1株丰产后可卖100多元,一亩可栽85株到90株……”见周炳祥办事认真,老谢心动了,点头了。
“带着孩子‘嫁’到木龙村”的蒲政兰,也干得风生水起。
蒲政兰是通川区工商质监局办公室副主任,主动申请到安云乡木龙村任第一书记。带着未断奶的孩子,她与村民同吃同住,帮助大伙发展清脆李、地膜土豆等经济作物。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争取到水渠维修资金,她软磨硬泡,对方笑道:“小蒲啊,我们不把你的事办成,办公室的沙发恐怕要被你坐穿哦。”
缺水、缺路,缺资金、缺劳力,穿行在大巴山的贫困角落,我们能体会,身为贫困村脱贫攻坚轴心,驻村第一书记们肩负的压力,沉甸甸。
我们夜宿宣汉县越岭村那天,村委会主任陈清家里多了份平时不曾有的热闹——老伴在县城打工,家中只住着他和第一书记余涛。山村的夜晚格外冷,我们围炉夜话。
“老陈,把你的大床让给我睡吧,你那小木板床我怕睡塌了!”高个子的余涛,总喜欢打趣。“村里脱了贫,就让你睡大床!”又是笑声朗朗……
山村寂寂,我们却辗转难眠,思绪难平。第一书记最难的,不是如何待得住,而是如何干得好。比待遇保障更重要的,是“思路上有高参、资金上有兜底、项目上有后盾”的因村施策机制保障,而非拼人脉拼运气的匹夫之勇……
天刚麻麻亮,余涛的电话就响了:“余书记,生小羊啦!”他顾不上洗漱,直奔贫困户王琼桂家。几个月前,王琼桂搞起了山羊养殖。
余涛赶到王家时,已有不少村民在院坝中围观刚出生的小羊羔——它在羊妈妈不停舔舐下,一边靠着火炉取暖,一边全力尝试着站起来……记者 张忠 禹伟良 王明峰 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