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身边的“土银行”
——临夏州创建村级产业发展互助社探析
在康乐县苏集镇苏集村,从来没搞过养殖的回族贫困户王国雄,今年“人生头一回”养起了羊。10月12日,他踌躇满志地对记者说:“‘互助社’借钱这么方便,谁不想发展?6月初,我借了1万元,买了10只羊,现在4只母羊已经下了6只羊羔。下个月出栏,最少挣3000多元。”
“现在,村里有了‘互助社’,等于咱身边有了个‘土银行’,我要多养些羊,多挣些钱,好好发展。”10月12日,和政县达浪乡李家坪村村民张臻强告诉记者。
是怎样的一个“互助社”,拥有这般魔力,让“发展”一词在贫困村民话语中频繁出现,激发出了他们的内生动力?
这正是临夏回族自治州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村级产业发展互助社。今年4月,临夏州从破解贫困农户生产发展资金短缺这个“老大难”入手,决定通过压缩“三公”经费等多种渠道筹资5亿元,年内为全州1054个贫困村全部建立村级产业发展资金互助社,帮助贫困农户发展富民产业。
“扶贫问题的复杂性与艰巨性,要求我们必须通过加强顶层设计,创新扶贫手段,建立贫困农民增收致富的‘造血’机制。”临夏州委书记周强说。
植根贫困群众,助推农民增收。这把创新扶贫手段的“金钥匙”,不仅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贫困农民小额度个性化的金融需求,点燃了他们创业发展、致富奔小康的梦想,而且通过“政府+社员+企业+其他”的模式,吸纳进了企业等社会力量的帮扶,撬动起了“大扶贫”的格局。
从顶层设计,创新机制解决扶贫难题
囿于频繁的自然灾害、严酷的生产条件,临夏,州穷、民弱,扶贫攻坚堪称“第一难”。
按照新的扶贫标准,2012年底,临夏州贫困人口达73.36万人,占农村人口的42.2%。临夏州不仅贫困面大,而且贫困程度深,7县1市全部纳入国家六盘山特困片区。
临夏,如何打好扶贫攻坚这场硬仗,努力与全国一道奔入全面小康?
加快培育富民产业,成了临夏人的一大选择。为此,4月,临夏州委州政府专门制定出台了相关政策,推出了25条含金量很高的措施。
可问题是,种林果、搞养殖……培育富民产业,哪个不花钱?
而谁都知道,农民贷款难,贫困户贷款更难。不少贫困户想发展产业,就卡在了缺钱上,特别是缺少启动资金。
这是一份来自和政县达浪乡李家坪村的调查。
李家坪村离和政县城只有1.5公里,可村民人均收入去年才达到2450元,一半的村民还在贫困线以下。村民收入主要靠打工,养殖大多数都是“小打小闹”,450户人中,养10只羊以上规模的,只有12户。
今年56岁的东乡族贫困户马福仓一家6口人,只有2亩能种玉米、小麦、洋芋的山旱地。前些年,他家人“填饱肚子都成问题”。
2001年,整村推进扶贫项目到了李家坪村。马福仓从养一只羊起步,用了12年时间,发展到了现在养10只羊。
“一年出栏七八只羊,收入就是4000多元,日子过得还是‘难心’。”马福仓说。
马福仓也知道,要想富,就得多养羊,可买羊的钱从哪来呢?
在这个贫困的山村,亲戚朋友都不宽裕,跟谁借呢?4年前,为了给孙子看病,马福仓将村组的人挨家挨户借了个遍,从十几元到500元,总共凑了7000多元。他和打工的儿子联手,花了3年时间,去年才将这笔钱还清。
镇上一家金融机构的营业点离村子只有1.5公里,但谁不感到“远”呢?去年,马福仓家的土坯房实在没法住了。国家农村危房改造项目给的钱又不够,他想从信用社贷点,要抵押且手续复杂,跑了4回,折腾了1个月,才终于将钱拿到手。
从马福仓的经历不难看出,一直以来,如何瞄准贫困户是扶贫开发工作的难题之一。但即使瞄准了像他这样的贫困户,用扶贫资金扶持贫困户发展,资金使用还是效益低,特别是用在产业开发上的资金,往往一次性用完,而贫困户的脱贫需要一个过程,有限的产业扶贫资金最终还是解决不了多少问题。
另一方面,事实证明,农村金融普遍“贫血”,已成为严重制约农村经济发展最大的“绊脚石”。
今年4月,临夏州决定按照“政府+社员+企业+其他”的模式,成立村级产业发展互助社,建立互助资金平台,专为农村贫困人口提供借款服务。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这实际上是在以往扶贫互助资金社的基础上,探索创新出的一种新模式——即政府注入一定财政扶贫资金“铺底”,农民自主、自愿地以自有资金入股,并吸收企业注资,加上慈善机构和社会捐助,成立用于发展生产的基金,村民以民主的方式选出“管理小组”、以低于银行利率的借款方式供加入互助组织的农民使用,从而实现扶贫资金的“一次投入、农民持续受益”。
建立互助社,撬动“大扶贫”格局
“村级产业发展互助社”的出现,让临夏州贫困村民眼前一亮。
这一回,扶贫资金“滚开了雪球”。临夏州政府筹资5亿元,给每个村特别是贫困村平均注资50万元,这成了各个村级产业发展互助社的启动资金。
可问题来了,对于“钱袋子”紧张的临夏来说,5亿元的资金从哪里来?
“要想使富民产业铺天盖地、遍地开花,就得认真践行群众路线,树立‘政府过紧日子、百姓过好日子’的理念。”州委州政府的决策者们这样认为。
除了整合扶贫资金外,临夏州压缩起了“三公”经费,将今年公务出国(境)、公务接待、公务用车费用分别压缩50%、30%和20%。
在财政投入资金的基础上,为充分调动农民积极性,确保资金安全运行和可持续发展,临夏州要求加入互助社的农户,每户入股费必须在1000元以上。
但是,仅靠财政扶贫资金和贫困农户的散钱,村级发展互助社资金要壮大到一定规模,难度很大。而达不到一定规模,互助社还是发挥不出其应有的效应。
“东有温州,西有河州。”临夏州决策层注意到这样一个群体:在临夏,有一大批民营企业家和致富带头人,在商海写尽风流。
何不结合这些人富而思源、富而思进的心理需求,将互助社变成他们参与扶贫攻坚的一大平台?
临夏州决定,每个村的村级产业发展互助社中,至少要动员1户企业入股,每户企业注资5万元至49万元。企业年收益分红为注资3%。
在康乐县苏集镇苏集村,海蓝育苗专业合作社负责人李海霞听到这一消息后,二话没说就为村里的互助社捐了20万元。“这几年,我通过办食品加工厂和进军育苗行业,赚了些钱,但自己富了不算啥,大家富了才算好。村里还有一半村民都是贫困户,我觉得互助社,就给我们这些先富起来的人,提供了一个回报家乡、回报社会的好平台。”她对记者说。
现在,在苏集村,包括李海霞在内的7户民营企业家,共为村子的互助社注资了60万元。
不仅如此,双联单位和个人也纷纷踊跃参与了进来。村子的双联单位康乐县住建局,为互助社捐来了5000元,并动员一家房地产企业和一名致富能人“献爱心”,捐了1万元。
涓涓细流,汇成江河。旨在破解贫困农户贷款难的互助社,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撬动起了“大扶贫”格局。来自各方面的拳拳爱心,使临夏州村级产业发展互助社资金越滚越大,有了一个坚实的发展底子。截至9月30日,临夏州已成立互助社741个,筹集资金4.1亿元。其中农户入社10.68万户、资金1.1亿元,跟进企业1679家,注资1.27亿元,社会捐赠17.78万元,政府注资1.7亿元。
身边有了“土银行”,贫困户解了燃眉之急
“不需要抵押,只需找2到3户有经济实力的农户联合签字担保,头天申请,第3天钱就拿到手了,真是想都不敢想!”55岁的苏集村村民杨战山告诉记者。
杨战山家里5口人,只有4亩地,一年下来,凑凑合合刚够个口粮。近几年,他又连续害了两次大病,儿子打工挣的钱都不够药费。
干不动重活的他,六七年来,一直琢磨着想将家里的5只羊扩大一下规模,可就是“没本钱”。“怎么没想到银行贷款,可咱这么困难,谁会给我抵押担保?”他说。
5月28日,“村级产业发展互助社”开始在苏集村放贷了。规定初次借款在5000元到1万元之间,年占用费6%。以后借款最高不超过2万元。而且,“先借不清,后续不借”,借款年限不得超过一年。
互助社的钱,也只允许在村组内部的社员借用,主要用于种植、养殖、创业等富民增收项目,不得私分,不得挪作他用。
杨战山一下感到借钱不那么难了。当天,从互助社借到1万元后,他很快就买回了9只小尾寒羊。“当时一下子就有了14只羊。现在,我陆陆续续出栏了8只羊,不到5个月工夫,就挣了7500元。真是打心眼里感谢互助社,这可是往年一年的收入。”杨战山说。
截至现在,入社总资金有130.6万元的苏集村产业发展互助社,已为村子120户贫困农户发放借款113万元,解了村民发展生产的燃眉之急。
截至9月30日,临夏州村级产业发展互助社已向社员发放借款1.5亿元。在和政县达浪乡李家坪村,马福仓用借来的5000元钱,买回了1头牛。“要想富,得多条腿走路。今年牛的行情好,4个月大的牛犊,就要卖七八千元呢。发展发展,等明年将互助社的钱还了,再多借点,我就不信,日子好不起来?”他有点激动地对记者说。
为了经营好自己身边自己的“土银行”,村民们还民主选出理事会、监事会,互相监督、审查公示。通过透明的财务制度和监督制度,村级产业发展互助社,激发了村民自觉参与村组内外事务的积极性。
在互助社资金周转滚动的同时,为了化解资金管理的风险,临夏州还确定在民有民用的基础上,实行政府监管。州县乡三级成立管委会,由财政部门管理,纪检监察、审计部门监督。
贫困农户不用任何抵押就能顺利借上款,信誉是法宝。村级互助社的成立,还培养了村民的诚信意识,优化了农村信用环境。“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乡亲们知根知底,谁借款想干啥,有没有能力还,哪个不一清二楚?不怕有借不还。”和政县达浪乡李家坪村村支书李文奎说。
这么贴心的产业发展互助社,哪个村民没看在眼里?10月12日,李文奎告诉记者:“最近这几天,又有10户人家入了村里的互助社。”(记者马效军宋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