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记忆:川军血战黎明关 独山成“抗战转折地”

01.09.2015  09:11

  独山战役中的难民。(资料图)

  独山战役亲历者、百岁老人袁朝阳。

  深河桥曾发生过激烈战斗。(资料图)

  纪念馆里的美军文物。

  当地村寨民兵的抗日武器。

  独山县政协原副主席朱荃。

华西都市报记者贾知若贵州独山特别报道

 

  贵州独山,一座曾经由繁华走向悲伤的城池。1944年12月2日,独山沦陷,日寇一把火烧掉了这座有“小上海”之称的边陲小城。有关战争的耻辱曾经被书写在独山火车站旅馆墙上——无血占领!那是日军104联队队长海福三千雄干的。

  但是,日军最终在这里遭遇了最顽强的抵抗,从中国军人到村寨里的少数民族民兵,正是他们打破了日军直取贵阳、重庆的原计划。

  “独山战役又叫黔南事变。应该说,这是八年抗战正面战场上,日寇从地域上讲的最深入处。所以从2005年起,独山县提出了抗战‘北起芦沟桥,南止深河桥’的说法,今天来看,这个说法基本上被公认了。”独山县政协原副主席、“黔南事变”研究会会长朱荃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黎明关之战

  川军奋力阻击

  独山战役前后,正值川人杨森(曾任贵州省主席)旗下第20军最困难的时刻,1944年8月长衡会战中,所部被日军包围在茶陵,他突围后率所部赴广西参加桂柳会战,但下属2个军(20军、26军)长期转战消耗,兵力加起来都不到七千,还不如1937年的一个师完整。

  独山战役中最著名、最惨烈的黑石关战役,系第29军第91师师长王铁麟指挥的,当时第29军由川入黔,其间究竟征招了多少川军,未有准确统计。不过,当时与独山相邻的荔波县黎明关也展开过激战,97军199师587团团长周国仲率部1800多名将士奋力阻击。1944年11月27日下午,关陷,日军进犯板寨,此际,杨森命杨汉域之二十军赴板寨增援抗敌,一度将日寇赶出关外。后因敌援势猛,黎明关再次失守,中国军队逐次撤退。

  因为杨森的关系,“黔南事变”研究会会长朱荃亦称“当时黔军即川军”。他指出:“其实川军和黔军,有非常多的共同点。首先他们是非嫡系,不算正规的中央军。另外,他们都特别能吃苦耐劳,比较抱团。除了我们后来说的抓壮丁外,当时征兵还有家族式的征兵,就是地方上在军方比较有威望的军官来号召,打鬼子一呼百应。所以,川军、黔军虽然补给、装备上都很差,但是他们的战斗力不比中央军弱。

  独山战役

  惨烈到不能想象

  今年8月,国家国防教育办公室命名80家单位和场所为第三批国家国防教育示范基地,独山深河桥抗战遗址位列其中。

  深河桥抗战遗址位于独山县城北9公里处,在二战期间是西南铁路终点站,黔桂公路的必经之地。遗址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遗址旁的新旧两座深河桥,讲述着抗日战争时期的悲壮历史。1944年12月2日,日军攻占独山县城,中国军队、美国盟军和黔南各族人民在深河桥共同抗击日军,最终迫使日军败退黔境。因此,独山被誉为“抗日战争的转折地”。

  不过,战争来时生灵涂炭,独山战役的惨烈若非亲历,几乎完全不能想象。目前比较权威的战争史料,是由目前生活在重庆的老兵史培谦提供的——在黑石关,有两个中国士兵被捆在树上开肠剖腹,肠子还挂在面前;在倒拱,有个二三十岁的妇女被奸污后惨死,刺刀还插在身上,惨不忍睹……直至1944年12月6日,敌军全部退出独山境内,12月8日晚第一兵团先头部队开始到达独山,独山之战方告结束。

  据当地文史研究专家透露,独山当时能成为“小上海”,其实也源于逃难的人们要经过这里,从1939年以来即是如此,独山的夜市通霄达旦。而日军入侵期间,周边四座城被烧毁,据不完全统计,死亡人数接近3万人,其中大多是平民百姓,绝大多数死因还不是炮火,而是饥寒交迫和病痛折磨。

  独山战役于今有何启示?对此,目前已经退休的朱荃先生表示:“首先,它表明当时的中国积贫积弱,饱受欺凌;其次,抗战艰难,但是它体现了中国人的韧劲,坚持就是胜利!独山县正好处于正面战场延西南方向的最深入处,此战过后,抗日战争全面进入了反攻阶段。

  百岁老人眼中的独山战役

  “我的亲人死得冤枉啊

  “那晚上,我已经被疏散到离独山县城25里远的麻碗村。我没有听到枪炮声,没有,但是远远看去,城里面火光冲天。”今年刚满100岁的老人袁朝阳这样说,在他简陋的居室里,四壁是他早年写的字画,火炉边上是一台轮椅。他的神态很平静,似乎只有因为方言口音不能被倾听者听懂的时候,神色间才会出现一丝焦灼。

  在独山县前任省政协副主席朱荃的帮助下,本报记者对亲历独山战役的袁朝阳老人进行了采访,他眼中的那场战乱是怎样的呢?

  “我的两个亲人死得冤枉

  由于疏散到乡下,袁朝阳本人安然无恙,不过忆及往昔,他还是不胜唏嘘,“我的两个亲人死得冤枉啊!”他多次这样念叨。

  经详细询问,袁朝阳所说的“两个亲人”,一个是比他年长五六岁的大哥袁朝福,另一个是他的叔祖父袁体贤。前者,在日本鬼子入侵独山县城后,未及躲避,被抓去当苦力,抬担子挑东西,据说稍有懈怠,就会被鬼子兵一顿毒打。袁朝福和其他被抓的苦力晚间睡在福音堂(当地的天主教堂),他寻思:再不逃走,也会被鬼子打死,于是有一晚他凭借地形熟悉,千辛万苦逃了出来,待得与躲在麻碗村的家人相会,他又急又累,加上此前已经被打成严重内伤,没说上几句话,就吐血而亡……

  至于袁体贤的不幸,则发生在大火过后的独山县城街头,当时城里其实还有不少民众,日本军队进城之后,袁体贤站在街头大声疾呼,提醒乡亲们“快跑”,结果被一颗流弹击中。袁朝阳老人的这个场景描述,表明“焦土政策”后的独山县城,其实并未人去城空,还有为数不少的老百姓滞留在小巷里,手无寸铁的他们并没有等到奇迹,而是等来了鬼子的子弹。

  救济难民,发背心和棺材

  袁朝阳当时是独山当地的总工会理事长,也许正是因为有这层身份,他提前得到了消息,被疏散到乡下,躲过一劫。

  独山战役后,日军退却,给独山县城留下满目疮痍。而逃难归来的袁朝阳,火线加盟了难民救济委员会,帮忙在街头发放救济物品,如今他仍然能很清楚地回忆起——“没死的,发一件背心;死了的,如果有家人认领,我们就发给他一口薄木棺材。”采访中,他还一再表示“四川话我听得懂”,因为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他遇到好些士兵、难民都来自四川。祖籍江西的袁朝阳生在贵州,与川人交流毫无问题。

  解放后,袁朝阳一度进入县政协工作,他育有两儿两女,如今早就抱了重孙子。前几年,他的大儿子病故,提及此事,百岁的袁朝阳略有些黯然。不过,在我们结束采访之前,他补充:“现在生活还过得,还可以哦!只是前几年摔断了左腿,现在走起路来都还不是很方便。”谈及他自己因何长寿,袁朝阳简单总结了三点:第一不抽烟,第二不赌钱,第三适量饮酒。“运动?可能年轻的时候身体好嘛!我是手艺人,专门做帽子的,那时候一天到黑都不得闲。我做的帽子好,好多人抢倒要买嘞!可惜现在不时兴呐,也做不动了。”袁朝阳说着,有点遗憾的样子。

  半小时的采访过去了,老人送我们出门,也许是很久没有人跟他聊天,他倚在门边眼巴巴地目送着我们,有些不舍——是的,这些经历了抗战的老人,有的生活困难,也有的并没有这方面的特别需求,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孤独。

  “独山战役”关键词

  川军:

  正面战场,川军只参加了荔波县的黎明关战役,而且是作为增援部队参战的。不过,抗战川军满天下,谁不认识几个?目前居住于独山县尧梭乡大河村甲堡寨的贵州籍老兵韦永扬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称“我听得懂四川话”,因为当年他在当地的黄埔军校第四分校区担任见习班长,也教过不少川军新兵蛋子。而“黔南事变”研究会会长朱荃的父亲,原是国民党将领,早年曾驻扎双流机场。

  三路进兵:

  当时进犯黔南的日寇有三股,第一股由广西宜北方面向北进犯的第十三师团所属约2000余人,攻陷山都县,向八寨西进,途中遇阻,向东南撤退;第二股由黎明关侵入黔南境内,也属第十三师团,约2000余人,遭遇到国民党第四战区军队阻击之后,向南退却;第三股由六寨方向入侵,约3000余人,大部分属日军第九师团,小部分属第十三师团,1944年12月2日攻陷独山。

  自卫队:

  贵州当地的村寨自卫队,也是“独山战役”中不可小视的力量,多为少数民族,民风彪悍,打起鬼子来舍身忘死。当然,日军也因此对部分村寨进行了野蛮至极的大屠杀,留下许多侵华罪证。村寨自卫队的武器简陋,大多为火药枪、自制砍刀。

  深河桥:

  目前是重建的。独山有一个美军的军用机场,美军方面决定,由伊文思上尉负责破坏飞机场、空军仓库和独山“深水大桥”。按计划,爆破队应该先炸桥,然后乘飞机撤离,但伊文思上尉看见城里的难民非常多,一旦炸了桥,逃难的人们就都走不脱了。于是他就先炸了机场和仓库,直到1944年12月2日,日军已经冲到了桥头,美国人才炸掉大桥,徒步前往贵阳。无法统计这个举动救助了多少人。已知的是,在伊文思上尉的掩护下过桥的难民中,包括影星胡蝶和她的丈夫潘有声,还有上海滩的闻人虞洽卿。

  洞口:

  1944年12月4日下午5时许,驻里州寨敌军四处搜索,该寨侧有一洞,名“洞口”,上有房屋数十间,为敌所据。敌人曾掳妇女数人,意欲迫入洞中行奸,不料洞中存有我方未运走之大量炸药,洞中黑暗,敌遂携火入内,不料炸药遇火即爆炸,洞为之崩,石飞数里,声震数十里,计炸死敌军100余人(另一说炸死敌军11人),居民难民亦死伤数十人,敌人惊慌失措,是夜开始分途撤退。洞口爆炸加速了日军的撤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