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无间道":"线人"收奖励引同伙落网可否免罚

5月20日，张文和李强在成都市青羊区人民法院出庭受审。

警察作为证人出庭，向法庭证明张文的行为是否属于自首立功。

庭审现场，向犯罪嫌疑人出示警方证据。

　　庭审时民警出庭作证，法庭裁定有立功情节但不能免罪

　　20日，在成都市青羊区人民法院第四法庭上，21岁的张文显得很平静，他因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并处罚金1000元。而他的同伙李强则显得格外激动和不服，李强认为虽然他参与了入室盗窃，但被举报是张文设下的圈套。

　　2014年年底至2015年年初，张文举报了两起入室盗窃案，协助公安机关成功抓获犯罪嫌疑人两名。这两起案件，张文均参与其中，但在提供“情报”时他隐瞒了自己的罪证，因为张文看来，他是一名“线人”，应该免于处罚。

　　为了核实张文在案件侦破过程中是否有立功和自首情节，19日，合议庭召开庭前会议讨论这一问题。在20日的庭审现场，由青羊区公安分局苏坡桥派出所的民警出庭作证，认定张文存在立功和自首情节，判处张文有期徒刑6个月，李强有期徒刑7个月。

　　“线人”生涯

　　出狱后又被抓 他说想做个好人

　　1994年，张文出生在黑龙江省林口县的一个普通家庭，读完初中后他便外出打工。2012年7月，张文因抢劫罪被判处2年4个月，在狱中他认识了同样因抢劫罪入狱的好友李强。

　　去年年底，刑满释放不久的张文又因盗窃自行车被公安机关行政拘留10天。在治安拘留期间，张文曾向民警表示，不想再做这些事了，希望能改邪归正，做一个好人。

　　“他主动提出可以为警方提供偷盗方面的线索，”青羊区公安分局苏坡桥派出所民警杨警官回忆，根据公安机关相关规定，提供犯罪线索是可以获得一定奖励的，“当时我们也跟他说明了这一点，他表示可以配合。”

　　第一次

　　作案后举报同伙 还收了200元资助

　　2014年12月24日晚上，杨警官接到张文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可以提供一个线索，李强在青羊区石人北路某小区实施了入室盗窃，他可以把人引出来。”12月25日，民警根据张文提供的线索，将犯罪嫌疑人李强抓获，但抓获现场张文并没有出现。

　　李强被抓后，承认了2014年12月22日在石人北路某小区顶楼的一次入室盗窃，偷走组装电脑、MP4及现金共计2000余元。令民警诧异的是，在李强的供述中，这起盗窃案的另一个犯罪嫌疑人就是之前提供线索的张文。

　　“2013年出狱后，我就去甘肃、青海打工，”李强回忆，直到2014年12月22日才回到成都。刚回到成都，李强就接到张文的电话，“他说一起做业务，没说是什么业务，只喊我把身份证押在他那里。”当天张文带李强到小区，张文撬开窗户，翻入室内。“我遭抓的那天，张文说喊我出来拿身份证，不要就给我丢了，我出去，结果被抓了。”

　　杨警官透露，张文提供这条线索的那天，说没有生活费，他自掏腰包给了200元生活资助。“但后来我们联系张文，他都关机。”而杨警官提供的200元，在张文看来，或许正是提供“线报”的奖励。

　　第二次

　　引诱同伙落网 曾询问“情报奖励”

　　消失一段时间后，今年一月初，张文再次联系上了杨警官。“他又说要提供线索，说是去年12月29日，在武侯区金花菜市一间出租房的入室盗窃，赃物为一台笔记本电脑，”杨警官回忆，当时张文专门询问了这次是否会有奖励，还表示会一起到现场，“当时我们已经掌握了张文的犯罪事实。”

　　2015年1月5日，张文相约其他两名犯罪嫌疑人曾斌、廖新来到成都市青羊区日月大道一段一处公交车站台见面，埋伏在附近的民警将张文和曾斌控制，另一人廖新在混乱中逃走。

　　民警调查发现，无论是12月24日青羊区的入室盗窃案，还是12月29日的案件，张文都是犯罪嫌疑人之一。而张文在揭发他人罪行时，并没有主动供述自己的犯罪行为，“他可能觉得他是所谓的‘线人’，提供线索，自己可以免受处罚。”杨警官说。

　　法庭考量

　　隐瞒自己罪行是否属于立功自首？

　　对于张文是否存在立功和自首情节，青羊区检察院和法院都觉得问题比较复杂。根据警方提供的材料，在这两期案件中，张文的确揭发了他人的犯罪事实，也为抓捕提供了帮助，但他隐瞒了自己的犯罪行为，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立功和自首。

　　为此，合议庭于5月19日召开了庭前会议，讨论张文是否存在立功和自首情节。在会议上，公诉人认为根据警方最早提供的书面材料来看，没有充分证据证明张文构成立功和自首，因此不好认定。而辩护人则提出，张文为警方提供了未掌握的线索，为案件侦破提供了帮助，被抓捕后也积极配合警方的各项调查，应该认定具有自首和立功情节。

　　“从当时的书面材料来看，盗案情况说明有一些细节不清楚，”青羊区人民法院法官喻言称，为了查明这一情况，只能请侦查该案的民警出庭作证，提供更多、更客观的信息。

　　20日，在庭审现场，犯罪嫌疑人张文认为自己配合警方抓捕工作，并向警方举报了3名犯罪嫌疑人的犯罪事实，引诱李强等人到指定地点，承认曾得到过200元的“奖励”。张文表示，他的行为有立功情节。

　　据证人杨警官和马警官的口供，抓获李强、曾斌的线索的确均来自张文，在今年1月5日的抓捕现场，张文自觉坐上警车，并配合随后一系列调查工作。“在张文提供线索的过程中，他没有说过投案自首的想法，但曾提过不想再做这些事，希望想改邪归正。”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庭审，青羊区人民法院最终裁定，张文两次入室盗窃共计涉案金额3000余元，但其有立功和自首表现，从轻处罚。张文因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并处罚金1000元；李强因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7个月，处罚金1000元。

　　专家说法

　　中国内地尚无“线人”制度

　　举报的底线是不参与犯罪

　　在该案中，“线人”似乎是张文自认为所扮演的角色。据办案民警透露，张文拿到200元补贴后，又在第二次提供线索时主动询问了奖励一事，“他可能是港剧看多了，觉得自己是线人，其实中国内地并没有线人制度。”

　　在香港或国外的警匪片中，常常能看到“线人”“污点证人”等角色。那么，中国内地是否有相关制度呢？中国政法大学法硕学院教授司马向林表示，中国内地并没有“线人”和“污点证人”制度，只有香港和台湾有相关规定。

　　司马向林说，线人是指没有参与犯罪活动，但知道犯罪活动信息，并及时提供给警方的一群人。在香港等地，有一群人专门靠为警方提供情报为生。污点证人是犯罪活动的参与者，有犯罪污点，他可以为公诉机关作证，以换取免受刑事追诉或减轻、从轻指控的待遇。“在本案中，我认为张文并不是线人或污点证人，”司马向林说，张文参与了入室盗窃案，并成为其中的主要犯罪嫌疑人之一，“即使是线人，他举报的底线也是自己不参与犯罪，参与犯罪的就叫犯罪嫌疑人。”

　　对于中国内地尚不健全的“线人”或“污点证人”制度，司马向林认为这是一条漫长的改革之路，只有在成熟的司法举证条件下、证人保护制度下，才能逐渐完善。（文中犯罪嫌疑人均为化名） 华西都市报记者肖茹丹摄影张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