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万案件牵出"大鱼" 四川警方揭开通讯诈骗产业链

　　——揭秘我省目前查获的链条最完整、层级最明晰的一起通讯诈骗案

　　深度

　　这是海南省农村典型的四合院，面积不大的天井里，几张大圆桌依次摆开，3月31日，20多人划拳喝酒的声音震得屋顶瓦片都快掉下来。四川广元警方接到消息，正在追查的一起通讯诈骗案幕后老板——隐藏在“AAG”背后的神秘人就在这四合院中，为刚刚从戒毒所出来的 “兄弟”接风。

　　警员杨绍凯冲进天井，因为跑得太快，正在停车的后续增援力量还没赶到，几个彪形大汉瞬间将他围住。半分钟后，队友赶到，鸣枪示警，直到所有人抱头蹲下。特警队员清点人员后发现，神秘人还是跑了。“AAG”背后的神秘人所涉案件为我省侦查的链条最完整、层级最明晰的一起通讯诈骗案。神秘人是谁?为何被警方追捕?最终有没有落入法网?

　　案发

　　有料的“烫手山芋”接不接

　　2015年12月25日，广元市昭化区柳桥乡村民何万江在QQ上接到陌生人消息，称其中了“中国好声音”二等奖，奖金16万元。

　　城市里已经司空见惯的诈骗伎俩，何万江还是第一次遇到。打开链接并提交个人信息后，网页提示需缴纳5000元保证金才能进入下一步操作，何万江“预感是骗人的”，于是关掉网页。但5天后，他突然接到律师、法院和检察院的电话，称其占了中奖名额而不领取，已在北京市人民法院被起诉了。

　　疯狂的电话轰炸，让何万江乱了分寸，向对方指定账户缴纳了 5000元保证金、32000元个人所得税。一天后法院再次来电，说领取时间已过，卡已冻结，要再汇5000元解冻费，此时的何万江才如梦初醒并立即报警。

　　警方启动立即止付程序，但由于报警时间太晚，钱已被取走。

　　案情专报很快呈交到广元市公安局昭化区分局刑警大队，民警一看，头都大了——网页是北京的，IP地址在安徽黄山一带，取款又在海南……

　　这是一起典型的通讯诈骗案，背后肯定有“大鱼”。网安民警证实，目前这些IP地址都是虚假的。为了躲避打击，嫌疑人除修改IP地址外，甚至还架设大功率“锅盖”，专业蹭网，追踪难度极大。此外，为了洗钱，嫌疑人大多会将资金转移四五次，然后分散到多个账户再取出，查清资金流向同样是个大工程。

　　由于案件涉案地众多，3万元的案子破案费用预计超过30万元，“馍馍都要盘成肉价钱”。

　　有料的“烫手山芋”接不接?如何接?广元警方有些犯难。

　　面对通讯诈骗向农村山区逐年增多的趋势，为打击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广元警方决心迎难而上。

　　侦查

　　诈骗链条已高度产业化

　　经过汇报，上级公安机关最终同意了分局的侦破方案，并支援技术力量组成专案组。2016年1月初，专案组奔赴江苏、安徽、北京、江西、海南等地。

　　2个多月的追踪，调取13000余份银行开户、转账信息，11200余个涉案网络账户，1100余个IP地址和30余万条通话记录后，案件初步有了眉目。

　　这是一个分工极为细致的团伙，作案成员分6个层级，即“幕后老板”“开卡”“技术保障”“客服”“洗钱”“车手”。老板幕后指挥，“开卡”组冒用他人身份在全国各地办理电话和银行卡;“技术保障”组制作网络链接，向受害人群发中奖信息;“客服人员”负责给受害人发信息打电话;“车手”在全国各地洗钱取款。为团伙服务的诈骗链条已高度产业化——在安徽，民警发现了团伙租用服务器和电信线路的窝点，正是利用该窝点提供的线路，团伙隐藏了真实的IP地址;在重庆，警方也掌握了为团伙提供受害人信息的上家。

　　多种信息碰撞，QQ名为“AAG”的男子进入警方视野，此人不仅在重庆购买了50万人的QQ号码，还在安徽租用了500条电信线路。通过进一步研判，警方确定“AAG”就在海南儋州一带。

　　春节后，专案组再次赶赴海南。为避免走漏风声，专案组不敢直接住在儋州，在海南省公安厅旁的一家宾馆住了下来。在海南警方的配合下，专案组在儋州市桃江村锁定了“客服人员”。

　　3月中旬，杨绍凯第一次接近桃江村，令他意外的是，村里“90后”的年轻人大多没有外出。每天10点，他们准时骑电瓶车到山上的工房里上工，房里是一排排电话，他们的工作就是对照名单依次拨号。按照事先设计好的剧本台词，每个“客服人员”扮演法官、检察官、律师等不同角色。18点，“客服人员”准时下班。上班期间，工房内烟酒茶免费供应。

　　收网

　　“AAG”背后的神秘人最终落网

　　3月底，案件取得实质进展。但案情分析小黑板上，围绕嫌疑人资金流和信息流绘成的两段示意图，在“AAG”身上并未闭合。“这种案件一般是大老板幕后操控，‘客服人员’诈骗，诈骗所得经‘车手’‘洗白’后再交给大老板。既然案情图没有闭合，那就表示‘AAG’背后肯定还有人。”办案民警分析。

　　“AAG”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专案组将儋州有关嫌疑人全部列出来，几千公里外的广元，几十台电脑日夜筛查比对这数千人的信息。这期间,杨绍凯只能等待。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

　　让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情报显示，由于风声紧，“车手”中有5人已经暂停了活动。

　　要不要马上抓人，前方、后方意见不一，海南警方也一再提醒，该案链条完整、证据齐全，全国都并不多见，经营这么长时间只抓些“虾米”可惜了。

　　3月29日，后方传来消息，“AAG”背后的神秘人身份已经确定。

　　3月31日，四川、海南、安徽、重庆警方同时行动，30余人落网。但特警清点人员时才发现主犯跑了，于是出现了文中开头那一幕。4月1日，经过严密侦查，100余名警察围村，神秘人最终落网。省公安厅刑侦局相关负责人透露，初步查明该团伙涉案金额2000余万元，这也是我省目前查获的链条最完整、层级最明晰的一起通讯诈骗案。

　　打击通讯诈骗 我省这么干

　　●2015年12月至今，我省通讯网络诈骗月发案数连续环比下降，这也是我省通讯网络诈骗发案数近年来首次出现下降趋势，同时为从根本上遏制防不胜防的通讯网络诈骗，今年我省将全面建立反诈骗中心。

　　●去年11月，我省开展打击治理通讯网络新型违法犯罪专项行动，3个月全省共破获通讯网络诈骗案件600余起，抓获犯罪嫌疑人208名，铲除犯罪窝点52个，打掉犯罪团伙38个，为群众挽回损失1000余万元。同时，缴获“伪基站”设备46套，“黑广播”设备35套。

　　●6月1日，由中国人民银行、银监会和公安部新建设的通讯诈骗风险交易事件管理平台将正式上线，届时银行、公安将共享涉案账户信息，实现账户快速查询、紧急止付和快速冻结的功能，诈骗案件中追损难的问题有望得到根本解决。

　　本版撰稿刘云涛 陈子烨 李传波本报记者 刘宏顺本报制图 卢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