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A扩军难，是因为钱？

　　恢复正常秩序后的CBA联赛，正在回归球迷生活，当下正进入到了季后赛阶段。

　　4月7日，CBA公司首席执行官张雄在中国篮球媒体日上对外透露：“随着主客场赛制的恢复，本赛季的CBA联赛比赛紧张激烈，球迷观赛热情和媒体关注度都明显提升。”

　　张雄用全明星赛举例，称全明星赛收获了总计3万现场球迷、近5000万电视收视人数和近30亿微博相关话题阅读量的数据。

　　聚光灯外，还有不少省区市的职业篮球俱乐部都非常渴望登上CBA大舞台。对此，张雄在两周前的首届CBA商务高峰论坛上曾有过表态：“在条件、时机成熟时，CBA联赛还将考虑扩充联赛参赛规模，进一步扩大联赛的品牌影响力。”

　　但两周后，张雄在中国篮球媒体日上的言论又变得谨慎，趋向于保守：“如果在思想还未统一、共识尚未形成的情况下，仓促扩军肯定会出现问题。”

　　让更多球队加入到CBA，真有那么难吗？

　　 10年投4亿 仍没等来CBA接纳

　　CBA是不是该扩军？球迷们在论坛上进行“头脑风暴”，观点并不统一。

　　支持者认为，“CBA现在一支球队每赛季注册20位球员，一个赛季42场常规赛，差不多一半球员都没有上场打过几场球，一个赛季就结束了。一个球员如果三、四年没球打，基本就退役了。所以现在应该扩军，增加场次，让边缘球员多打上球，这样才有竞争。”

　　而反对者们则认为，盲目扩军，只会拉低联赛水平。

　　“NBL（次级联赛）中头部那几支球队进了CBA，能不能打得过CBA垫底队都说不定，那进来干嘛呢？”

　　“CBA垫底队都时不时超过10连败，更何况他们？没有观众会愿意看一个天天输球的队伍，那请问他的市场价值在哪里？”

　　有观点认为，CBA联赛应该扩军的理由是，NBL很多俱乐部都吊着一口气，快活不下去了，得给他们点甜头尝尝，保留投资人的积极性。但是，这些球队必须要有外援政策支持，不然和CBA俱乐部水平差距太大。

　　对此，NBL的球队有着自己的看法。

　　“俱乐部成立之初，就一直想着进CBA的。你要问我说建队10年最大的痛点是什么，始终无法进入CBA就是我们的痛点。”NBL球队、广西威壮俱乐部总经理许超直言不讳地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公开资料显示，广西威壮俱乐部成立于2013年，背后的投资人黄东连续10年共计投入4亿元运营篮球俱乐部。

　　在2022赛季NBL总决赛中，广西威壮以总比分2比0战胜陕西信达，成功卫冕。在NBL联赛中，广西威壮已连续四年进入总决赛拿到两连冠。

　　广西壮族自治区体育局官方在总结2023年初的体育亮点工作时撰文指出，四进NBL总决赛并夺得两连冠的广西威壮是最接近CBA的球队。据悉，广西壮族自治区体育局也一直积极推动广西威壮登上CBA舞台。因为长期以来，广西壮族自治区在“三大球”职业联赛一直是空白。

　　许超对中国新闻周刊介绍：“2014年，江苏同曦和重庆翱龙（现北京北控队）升入CBA。当年江苏同曦在NBL决赛中输给过我们，但当时由于我们建队的年头比较短，还没有参与评选的资格，所以没升上去。”

　　这一晃，将近10年时间过去了。无论是中国篮协与CBA公司，都依然没有任何扩军的迹象。广西威壮俱乐部无缘CBA的时间就变得愈发漫长。

　　“其实，我们广西自治区，还有NBL前四名球队所在地，安徽、陕西、湖南，都是人口大省（自治区），篮球氛围也挺好的，如果我们这几个省区能够进去CBA的话，我想对CBA以后整体的商务推广是有促进意义的。”许超说。

　　许超表示：“我也理解，CBA公司是20家俱乐部组成的。在商言商，CBA的球队对于我们想加入有不同看法，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其实很多事也都是可以谈的，我们希望能够有一个沟通和商讨的机会或渠道，针对升入CBA的一些具体方法条件、晋升之后的一些发展规划、帮助政策等进行协商。有些方面认为，我们实力有差距，这个客观问题我们都是承认的。但毕竟我们也要得到升级的机会，才能考虑加大投入，招兵买马的事。像现在CBA球队中，例如浙江广厦，四川金强、东莞新世纪等，都是从NBL升上CBA，经过多年的投入和发展，水平也得到提高，我想这也是我们能走的一条路。”

　　另有NBL球队拒绝了中国新闻周刊的采访，表示不便谈扩军的事宜。有熟悉NBL球队的知情人士表示：“有些NBL球队，因为长期看不到升CBA的希望，背后投资人也有情绪，甚至流露出离开篮球的念头。”

　　该知情人士透露：“NBL球队的投资人是继续运营球队，还是撤出篮球圈，或许都是一念之间做决定的事。”

　　在许超看来，广西威壮队没有不升级就撤资的想法：“过去几年，无论球队，还是董事长的主营产业，肯定都受了影响。如果暂时还是升不上CBA，董事长应该还是能再继续坚持的。”

　　 问题卡在分红上？

　　张雄在中国篮球媒体日回应“CBA扩军”话题时说：“CBA公司是2017年开始运营CBA联赛，当时制定过一个五年的竞赛计划。按时间推算，现在已经是第二个CBA五年竞赛计划的阶段。但疫情影响了最终实施。扩军牵扯到多方利益，同时CBA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而且等待加入CBA的球队也有各自的诉求。”

　　“所以思想上没有统一，没有达成共识的情况下，仓促扩军会产生一些问题。从CBA公司的角度来讲，对CBA扩军保持积极稳妥的态度。如果CBA扩军，要把这个事情放在CBA联赛未来发展的整体计划当中来考虑。第二点最重要的是把CBA扩军放在中国篮球整体发展的未来计划中，不是CBA公司一家说了算，也不是20家俱乐部说了算，需要大家共同去商议和推进。”

　　对此，前述知情人士透露：“CBA和有关部门之所以迟迟难以做出扩军决定，分红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当前，CBA公司由20家俱乐部出资构成，每家占股5%。CBA公司整体运营联赛，负责招商引资，帮助联赛和20支球队扩大商业影响力。

　　具体来说，CBA公司通过市场运营挣来的钱中，有10%要作为授权费交给中国篮协。这笔授权费，一半进入中国篮球发展基金，另一半支持女篮。剩余的90%收入，扣除CBA公司的运营、人力等成本后，再由20家球队均分。

　　CBA公司于2022年9月开会宣布，向每家俱乐部分红超过3000万元，创造了历史新高。也就是说，仅是股东分红这一项，CBA上赛季就超过了6亿元。

　　据了解，CBA虽然有数十家大大小小的赞助商，但是构成营收基本盘的赞助费来自三家：主赞助商中国人寿、提供服装的官方战略合作伙伴李宁公司以及媒体合作伙伴咪咕。业内大致估算，这三家每年就可以为CBA公司贡献超过7亿的营收，而这也构成了CBA公司收入的基本盘。

　　多位中国篮球业内人士对中国新闻周刊透露，目前CBA的格局是单一球队的盈利能力普遍较差，CBA公司整体打包经营的能力的确有所提升。

　　一位CBA球队高层管理者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在疫情之下，CBA公司能开源节流做好经营，提升分红水平，确实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该CBA球队高层管理者介绍：“现如今，不少CBA球队还无法做到盈亏平衡，CBA公司分红的钱对于一些中小俱乐部而言，可能就是收支趋于平衡的‘救命钱’。”

　　从在新三板上市的CBA俱乐部财报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例如，江苏同曦队的财报显示，2021年全年俱乐部亏损2433万元。在营收中，门票收入几乎为零的情况下，来自CBA公司的分红达到2286万元，占比高达67%。

　　“假设各大赞助商的赞助费用不变的情况下，如果多加入几支球队进入CBA参与分红，每家分的就更少了，这触动了一些中小俱乐部的利益。”前述CBA球队高层管理者表示。

　　 注定无解？

　　3月26日，厦门CBA全明星赛期间，举办了首届CBA商务高峰论坛，来自国家体育总局、北京体育大学、清华大学、中央财经大学等单位或机构的多位专业人士，畅谈CBA的发展之路。

　　专家们普遍表示支持扩军。其中北京体育大学中国体育政策研究院执行院长鲍明晓认为，CBA短期扩军需要慎重，中长期扩军是大势所趋，但要找好时机和时间节点。

　　前述CBA球队高层也表示：“对于新球队，完全不给加入的机会，或者一句话就让加入，恐怕都太过于武断，是不科学的。”

　　参加论坛的嘉宾中，清华大学体育产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总监白宫鼎提出了一个相对具有可行性的扩军新方式——特邀参赛制。

　　白宫鼎对中国新闻周刊详细阐述了特邀参赛制：“不光是CBA联赛，其他世界上成熟的联赛例如NBA，在扩军，甚至只是俱乐部的股权变化上都是很谨慎的。举例来说，如果有一个老板想新增一支球队进入NBA，需要向NBA提出申请，还要先交一笔钱用于NBA在前期进行尽职调查。NBA和英超球队如果进行股份转让，也需要得到董事会的批准。”

　　“目前CBA的情况，各界担心的是新球队能不能拥有CBA的能力水平？能不能适应各种商务方面的要求？如果不能，又能怎么办？现有股东出于竞技或者商务方面的忧虑，都是可以理解的。”

　　白宫鼎说：“我们不做‘一锤子’买卖，把交易分开来走，可能会比较稳健一些。”

　　白宫鼎举例称，例如日本篮球B联赛，有一个准加盟进入的概念。“在B联赛董事会的指导下，新进入的球队慢慢达到B联赛的参赛标准，如果在过程当中没有达到标准，B联赛还制订了相应的退出方法。相当于试用期员工，双方互相评估，如果在这个阶段未达预期友好分手，双方都能够及时止损。”此前，中国的电竞联赛中已有类似特邀参赛的方式。

　　“新球队进入以后，各界一起来评估，看看能不能达到标准，再继续讨论未来的去留问题。这样既能为CBA联赛增加一些话题和曝光度，也为联赛客观上增加了新的血液，至少在常规赛阶段，有新的队伍加入，把一池春水搅动以后，对于提升CBA联赛的知名度和影响力，都有正向的帮助。”白宫鼎表示。

　　白宫鼎认为推行“特邀参赛制”，还要处理好一些细节问题。“在初期，受邀参赛的球队暂时不参与联盟分红，不影响现有CBA股东的利益。同时，新球队加入，比赛场次变多，现有CBA联赛商业赞助体系的底层逻辑也将随之发生变化。对于这一点，我倾向于在‘特邀参赛’初期，商业赞助体系以暂时不变为宜，后续再根据实际情况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于这一体系未来的适应性调整我持乐观态度，因为联赛球队增加将会带来更多的品牌曝光与话题热度，对于赞助商有利，也为未来达成新的商业赞助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而如果一开始就提出价格调整的要求，在现有合约正在履行的情况下，或许很难拿出极其过硬的理由去说服赞助商。”

　　“如果受邀球队在各方考察后，球队实力和观赏性、球市氛围得到业界认可，相信加入到CBA大家庭中将会是更加顺理成章和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只是，这个过程肯定会有不少需要协调的事务和处理的工作，另外时间点的选择也很重要，对于各方面的协调能力和管理智慧也是不小的挑战。相信，如果球市持续火爆，各方营收不断提升，未来在联赛上升期来进行扩军，阻力会更小一些。”

　　对于白宫鼎的建议，广西威壮篮球俱乐部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在特邀参赛考察期间，不参与分红，我们也是愿意的。”

　　作者：叶珠峰

责任编辑：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