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唯许鞍华穿行“黄金时代” 拍质感大片亲密依偎

03.10.2014  14:29

   与许鞍华接触,最大的印象就是她的谦卑。她甚至很乐意去表达自己曾经的无知,她向我讲起自己早年看萧红时的困惑,讲起曾经对莎士比亚的不感冒,她说年轻时的她,更喜欢善恶分明的小说与电影,对那种会引起困惑的伟大作品,反而敬而远之。这显然与她现在的华语人文电影大师的形象不太一致,而这似乎正是她的目的,她不想被这个“伟光正”的名头架起,而成为一个失去血肉的面容肃穆的空洞形象,所以她倾向于去讲述她常人的那一面,因为只有不停地破坏别人给她塑造的金身,她才不会落入名声的陷阱,不会失去自由。

   可能也是这种对自由的珍视,让她成为了香港最难以被归类的导演之一。作为一位女性导演,她可能是最中性的,起码她的作品与她曾经的徒弟关锦鹏的作品相比,并不那么女性化。作为一位以文艺片著称于世的导演,她实际拍摄了大量的类型片,比如武侠片、恐怖片、警匪片、喜剧片、儿童片等。她不像有些匠人导演那样毫无追求,但也不像王家卫、侯孝贤这样的风格家一样,在自己擅长的那一面上毫无节制。从她的电影年表能看出她的品性,她随兴而为,却又一以贯之,里面还是透着别无分店的精气神—也就是她的电影看起来始终是中庸的,在这时,“中庸”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它是美学与实质、内容与形式、放纵与节制之间的精妙博奕以及最终平衡。

   从早期的《胡越的故事》《投奔怒海》,到中期的《女人四十》《男人四十》,再到《天水围的日与夜》《桃姐》,我们能看到她越发平和的过程,从开始人与这个世界的对抗,到人与时间的对抗,再到人与世界甚至是死亡的和解,在许鞍华的作品中,这种脉络清晰得就像一个人的自然成长。在她的早期电影里,我们能看到她好几部作品都讲的是主人公为了更好的生活到达异地,但结局却是理想国的破灭,就如同《胡越的故事》里所说,这种努力的结果“只是从一个唐人街到另一个唐人街”。这时候的她,还希望在宏大背景里去讲述命运的无奈与悲壮。到了《女人四十》,她用戏谑而又家常的态度讲述了家长里短,早期的人道主义的悲悯与追问,被替换为更普遍的伦理与生存困境,但当她看起来格局越来越小时,片中那种打动人的力量却更加深沉。

   这时许鞍华的电影就如同老酒,它并不以情节本身、戏剧强度取胜,而在于其中的味道。它不是极端而是宽厚的,它是看懂人生之后的悲悯,是对整个社会复杂性的体察。许鞍华在采访中,时常说出的“不懂”,从某种程度来说,实际上是对这个世界的尊重,她不想粗暴地看待这个世界,她不轻易地把这个世界变得清晰,因为整个世界的底色本就是混沌。在这一点上,她真是“文如其人”。

   再到《天水围的日与夜》,她用极轻的笔触描绘出了看似冷漠实则然炙热的中国式情感,东方伦理的复杂与醇厚,在许鞍华的镜头下得以重生,有一种近乎于小津安二郎的静默美感。这是一部不动声色却又暗流涌动的电影、一部真正让人体会到举重若轻的电影,它没有努力刻意的痕迹,看起来像呼吸一样自然,稳定自在如太阳会在每天早晨照常升起。

   许鞍华在中国影坛,之所以越发显得珍贵,也在于此。在这个以浓烈强烈为美的世界,她表现出了清淡的魅力,在躁动的时代氛围里,她守护了安静的一隅。

   当然这也让她在这个热闹的名利场里看起来有点不合时宜,但她也没想来凑这个热闹,她说自己“年纪大了”,只想在艺术上还能有所精进。所以在大家都在拍摄大堆头重口味的商业片时,她钻进民国,默默拍摄了萧红那一代民国知识分子的群像,讲述一批永远燃烧永不安分的灵魂。

   采访中的许鞍华,大部分时间看起来真不像个导演,更像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她有着对生命听之任之的豁达,但她又不显得暮气,反而有种没了任何负担的轻快,她时常自嘲似的大笑,笑容里还有着属于少女的单纯。每当看到她这样的表情,我就越发理解一个优秀艺术家应该具有的禀赋:沧桑与青春合为一体,洞察世事却又敏感如昔。

   对话 许鞍华 我很保守

   Q您拍的女性和关锦鹏、王家卫拍的不一样,他们拍的都很性感。

   A有可能我是很多时候回避什么激情、欲望,我个人就是比较保守。可是我也认了,我就是不敢拍,拍了也拍不好,那就不拍了。

   Q“保守”,怎么理解呢?

   A保守就是如果你是真正拍出情欲的话,我知道应该没有保留的,但有一些教育背景(让)你感觉对这个东西要保留一点,演员脱不脱衣服那个你也有保留,所以我就不敢拍那种戏,那我就不拍了。

   Q讲到家庭与教育,据说您跟您的母亲现在还是住在一起。像这样的家庭关系,对您拍电影或者电影风格有没有什么影响?或者说更深一点的,对于您看待世界的方式有什么影响?

   A那肯定有很大的影响的。我其实也搞不清楚有什么具体的影响,比如说生活习惯,我比好多不跟家人住在一起的人,可能是有一个感情上的依附,这个跟责任也有关系。你没有责任就是你已经不用照顾别人了,那你肯定感觉自己比较自由,可是同时你也没有了这个感情的依附。

   Q其实您本身也是拍过一些很类型很商业的电影的,为什么没有像现在在内地发展的导演一样,在这方面更进一步?

   A我对拍悬疑片特别有兴趣,而且那个东西一般资金不高,很有张力,我觉得自己也能拍得好。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好的题材……动作片我不会拍的,我自己感觉我怕出事,另外就是我不擅长。

   Q“怕出事”是什么概念?

   A就是出意外,拍戏的时候动作场面常常让人受伤。

   Q有一个影评人这么说,他说你是看待人比电影更大的这么一个导演。他这个话实际上既有褒义又有惋惜,他说您对人很尊重,可能就是您刚才说,容易受伤,我就不拍了,基于这个人本身人性的角度。但是另外一个因为您太多地考虑到人,可能有些东西就做不到极致。

   A是的,不过这些不足也许是自己性格上,让戏没有那么好。我以前听人家说,尝试改,可是其实有些东西你很难改的。就是你老是感觉不舒服,那你就不要做了。

   Q尝试怎么改?怎么狠一点?

   A比如说人家说你怎么拍两条就OK了,你是不是一个很大意的人?其他比较好的导演都拍十条八条,有的时候拍三十条。可是我拍过了十条,就不知道哪条好了。所以最后就是我觉得好就完了—只能这样子了(笑)。

   我不聪明

   Q这些年您重新拍内地的电影,感觉内地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A我其实不太了解内地的状况。因为内地太大了,我也没有什么时间去了解那个市场跟整个电影界的运作,我的感觉是运作得非常快,现在好多人看戏,网上讨论也很热烈,然后业内的人也是非常努力的,那种拼劲有点像我们七八十年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Q是吗?

   A不好的东西当然也有了,就是有点太急了,人人都要拍戏,人人都要当导演,都是抢时间、看档期,到发行的时候情况更紊乱。可是我的感觉是这样的,我们作为导演不要老是说这个业内有什么东西不好不好,不如把这些时间去想多一点你这个戏到底怎么搞,整个电影业应该是政府来讲,老板来讲,而不是一个导演东说西说的,我感觉是这样子。

   Q您是一个怀旧的人吗?

   A我才不怀旧呢(笑)。

   Q一点都不?

   A不是,我觉得选择性的吧。也许是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才怀旧。我希望自己是不要老是回头看的。有时候尤其是年纪大了你会常常想到,比如说小时候怎么样,你的老师都是相继在这几年过世,每一次过世你都会想以前怎么样,这个很难拿捏。

   Q感觉您始终特别年轻,特别是心态。

   A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笑)。

   Q是不是因为您刚才讲的,看所有事情有好的一面有坏的一面,所以不绝望。然后又说只往前看,不往后看。

   A你总得找一个方式去继续进行的。你不能不知道要干嘛,这样子。这是你的基本责任。

   Q有的创作者可能会把这个东西变成一种愤懑或者是别的情绪,非常强烈地投射到自己的作品里面,您怎么看?

   A我明白这种感觉,其实越聪明的人才越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们感受跟看得都比别人深而远,所以他们会更不满现实。我觉得自己不是特别精彩的人,所以就可能比较容易接受很多不足,然后想个办法实干而已。我很多同学都比我聪明比我有才华,可是问题是他们不去想办法去做到自己想做的事,而我去做了而已。

   Q您不觉得自己聪明吗?

   A我感觉我现在比以前聪明。以前有一个人问我莎士比亚,但我不懂他为什么那么伟大。我以前不喜欢他,老是好人里面也有坏的品质,坏人里头也有吸引人的一种性格。我觉得好混乱,我喜欢比较明确的是非观,或者道德观。那时我也不喜欢一流的文学,我喜欢的都是19世纪的那些浪漫派,基本上都属于二流文学,可是我还是比较谦虚,我就不敢说一流文学都是狗屁。

   Q心里也不敢说。

   A心里也不敢说。然后慢慢学习,后来真的觉得因为有多一点人生经验等等,你就觉得能感受到那个东西,所以我觉得有进步了(笑)。

   Q那就是说,实际上您以前是非常在意别人对您的看法。

   A是。我很奇怪,有些大家想不到的,我特别在意;有些看法,我根本不管。

   Q您说过,没有办法,才回大学教书,对于我们来说实际上感觉挺不可想象的,您基本上是华语圈最大的导演了……

   A年纪最大(笑)。

   Q也是成就最大的几个导演(之一)了。

   A不敢当,不是,这个无所谓了。如果人家夸我,我挺高兴的。尤其是他如果夸我的东西是我自己感觉有些人可能看不出来的,但是如果太过分地夸我,我也感觉不舒服。我觉得我最近得到的评价有点太高了。因为可能女导演比较少,也比较少文艺片,所以人家夸,要辅助弱小的那种。

   Q您对自己否定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笑)?

   A是。我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就在一个访问里面说,这部电影不是正规的悬疑片,又不是人情片,就觉得两边都达不到,我的老板就训了我一顿:你不要戏还没有出来自己就先说你的戏不好,你说戏不好人家怎么去看呢?

   Q现在学乖了。

   A所以以后访问的时候,我就不说这些,可是一个不防备,又说了(笑)。

   Q最后一问,您觉得自己的黄金时代是在什么时候?

   A我觉得我在电影学院学习的那两年特别高兴。我老是想重复那两年的心态跟经验,可是其实是重复不了的。那个时候年轻,你不用养家,没有什么负担,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最喜欢的就是求学,学各种各样有兴趣的东西,你在那边走在街上也学到东西,由于你是学生,人家对你就是非常非常地优待,因为你反正会走的,所以大家都特别高兴。这个可能是不能重复的,但肯定是我的黄金时代。

   用40分钟认识 汤唯

   采访、撰文/少言

   这是一个心思细腻、沉得住气、意志坚定的女人。不一样的成长以及成名经历,让她在面对这个喧嚣世界时形成了属于自己的一套防御体系,这既是她的神秘所在,也是她的魅力所在。我们完整纪录了《大众电影》专访她的全过程,或许从这一次面对面的轻松对话里,我们能够穿透纸面,感受到演员汤唯的真性情。

   0~10分钟

   结束了将近5个小时的拍摄,汤唯终于可以坐下来接受采访了。她此时已经卸了妆,一身随意的T恤牛仔裤休闲打扮,漫长的工作对她的体力和精神似乎没有任何影响,采访在摄影棚的一角进行,她走进来时有种小女孩似的蹦蹦跳跳的节奏。她先是坐在椅子上,大概是觉得那把硬木椅子不太舒服,便问:“我可以盘着腿坐吗?”在得到我们“随你怎么坐都行”的答复后,她满意地欠了欠身,笑嘻嘻地说:“真好……可以开始了。

   Q这次你演萧红,演完以后你觉得理解这个人了吗?

   A我想我没有理解她,只是我和她在一起,她在我的身体里,我是相信这一点的。

   Q萧红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她是一个在中国文艺界和知识界有很高知名度的女人。你在刚接这个角色的时候,有没有去想,该怎么成为她?

   A我首先很兴奋,哇!我一直想有机会去创作这么一个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刚刚接到的时候很怕自己感觉不到她,怕她不愿意来跟我交流。以前演塑造出来的人物我很有自信,因为我可以用我的经历和感受去丰满她。但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我带着敬畏的心理去面对她,怕理解错了。但是想想担心也没用,就慢慢去感受吧,如果撞墙了,就再调整。后来发现都没有问题,我相信萧红是接纳我的。

   Q她的人生好多选择,你觉得你能替她想得通吗?

   A为什么一定要说是她的选择呢?她也不是被迫的,是一步步被推着走的。因为她并没有说不情愿,她没有选择过,也没有被选择过。就像我现在和你说话,我没有被谁揪着后脑勺,说你非得这么说,我自己是很自然在跟你们聊着。萧红也是如此,她没有太多的梦想,也没有太多的计划。

   Q你去看她这些一次一次的经历,会不会替她捏把汗?或者说你觉得应不应该这么做?

   A完全没有。我不会想。如果我去想的话,萧红会讨厌我的(笑)。

   Q其实这个问题可以换一个方法问——你想不想成为像她那样的人?

   A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另外一个人。

   Q好吧……下一个问题是,你跟冯绍峰都是江浙人,演两个东北人,别扭吗?

   A(纠正)他是上海人……对,也算江浙一带。其实这个事我一直到现在也不是特别明白,可能是因为许鞍华导演想刻意淡化地域性,她更需要人物在整体和细节方面去符合这个角色。其实关于南方北方我的看法也不太一样,我是一个南方人,但我在北京生活15年了,那你说我是哪儿人呢?我的户口、我的身份证、我的父母都是北京户口,那我是哪儿人?(笑)

   Q创作的时候没有去考虑东北人的特点?

   A也有,就是性格上的加强。我也问过导演,需不需要东北口音,她说不要。对我来说这是好事,因为我们整个组基本上全是北方人演南方人,南方人演北方人(笑),除了鲁迅,因为(王)志文老师是上海人。

   Q你演过民国戏也演过时装戏,民国戏和现代戏有没有演法上的不一样?

   A服装不一样,生活节奏不一样。可能我演民国比较多,所以我一到那个景里就特别舒服,会觉得这个人很单纯,没啥多想,也没啥可想,那个感觉特别好。尤其是在这个电影里,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讨论各种意气风发的事情。在拍摄的过程中大家也是这样相处的,经常大家聚一块儿,然后喝一小杯,聊会儿天。那种感觉在其他的组没有碰到过。

   Q在表演上有没有不一样的?

   A其实我是一个没有任何技巧的演员,你问我这个我回答起来特别难……我只是走到人物的世界里,在她的生活的情境下,想她所思所想、所感受、所喜怒哀乐,我只是去感受这些东西,再变成她的节奏。

   10~20分钟

   调皮、顽皮,是“活的”汤唯的特色。前页许鞍华导演围巾罩脸的造型,就是出自她的手笔。在接下来的采访过程中,你很难锁定住她眼神的方向,这一秒她会望着你,但下一秒可能就会呈现出一种遥远的思索状态,或者落在你举手投足间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上面。你提出问题的时候,她会很认真地望着你,但你不要以为她的注意力全在问题上,比如她会忽然好奇地问你:“哎?为什么你的手总摸下巴?”也有时候,你提问以后发现她长时间不说话,保持着一个雕塑般的苍茫状态,你以为她没听清楚,赶紧重复一遍问题,但她立即笑着打断:“我听清楚了,我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Q我们看了《黄金时代》,感觉你的神情跟《北京遇上西雅图》挺不一样。现在看起来你本人还是比较像《西雅图》的。

   A对,我妈就说《西雅图》基本上我就那德性(笑)。《西雅图》对我来说也是很幸运的一次拍摄,全部都是在海外,大家很专注。其实这个戏也一样,在极冷的环境下,所有人的专注度极高,一点都不敢出差错。有一张剧照,我扎着两根辫子,梳着刘海儿,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我还没拍呢,出来以后就看到我们的剧照师的眼镜裂了,是冻爆了!细想心里可害怕了,你想眼镜冻爆了,往里弹怎么办?就是冷到那种程度,所以所有人就心里一揪赶紧拍完赶紧拍完,就不敢耽搁,真的是绝对不愿意出任何一丝一毫的错。

   Q导演发过脾气吗?

   A平时她的脾气可好了(笑),唯一发过一次,也是因为那天太冷了,晚上到零下39摄氏度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点问题,突然间导演过来喊了一句:“什么情况啊?”后来才知道,因为导演觉得大家太冷了,大家都冻得脚趾都没感觉了。她穿的还是小尖头皮鞋,零下39度穿这种鞋你想什么感觉?

   Q第一次和冯绍峰合作,感觉如何?

   A他也是个根本不需要方法的演员,也是把人物附在身上那种。我觉得他的整个状态特别好,演到最后,摄影他们都说:“完了完了,绍峰真成萧军了!”他已经完全就是萧军的状态,而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我眼见着他从冯绍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记得拍完以后,我回看过他拍摄之前的一些照片,试图寻找萧军的踪影,但一张都找不到,萧军这一面的样子在其他地方从来没有见过。但在拍摄时他完全是被萧军附体了,所以我觉得这5个月也让他有了一个巨大的变化和收获。

   Q你在接戏的时候,最看重的是什么?

   A剧本。看剧本我的心会跳……你应该懂这个意思,心会跳,这个剧本就对了。包括《北京遇上西雅图》,因为我看到那个人物内心世界的挣扎和渴望,以及她寻找自尊、生活、爱的过程,所以我很感动。

   20~30分钟

   汤唯是中戏导演班出身,面对近年诸多演员成功转型导演的成功案例,汤唯对导演这个身份似乎却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她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显示出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一种是轻松:“我还没玩够呢!”另一种则很严肃:“有些能力我还没有具备。”她从不演鬼片,“因为我要演,就得相信它是真的”。她喜欢童话,但她觉得大多数童话的结局其实都是悲剧,“我们需要带着美好的梦想,但也需要明白现实是什么样子。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什么事情都是美好的”。

   Q你当年是学导演的,那你现在还有没有导演梦?最近演员转行做导演的可挺多。

   A其实经常有人问我,每次我都会想一下,但现在我还没有这个想法,我挺享受我现在的状态的—我还没玩儿够呢(笑)。

   Q怕麻烦?

   A部分原因。我觉得做导演真的是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真的做不到。虽然这些年我也留意去吸收一些好导演身上的东西,但更重要的一些东西—组织能力、现场的控制能力、自我的控制能力,这些我很弱。有些能力我还没有具备。

   Q许鞍华导演厉害的地方在哪里?

   A她真的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不会被任何人影响,这个其实很难。她也更加内敛,但是这个内敛并不是她故意的,而是她会给自己一个空间去思考。这是一种某种意义上的定力。

   Q她之前的作品有没有你特别喜欢的?

   A《天水围的日与夜》我太喜欢了,是我最喜欢的一部。《桃姐》我也看过,然后还有之前的《男人四十》,都非常喜欢。

   Q这些片子其实都是相对说比较文艺一点的类型,假设你将来自己做导演的话,你会选择哪种类型?

   A我想去演童话。只要是一个好的童话,让大家能够看完以后,心里能亮一下就好。

   Q是很美好的结局的那种?

   A童话其实圆满结局很少。比如说1975年捷克斯洛伐克那个版本的《海的女儿》,是我特别特别喜欢的一个电影。我们需要带着美好的梦想,但也需要明白现实是什么样子。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什么事情都是美好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Q你目前最想演什么样的角色?

   A刚才在那边拍照片时看了一个剧本,是讲母子之间的。然后我忽然觉得希望演一个孩子,这是我能够理解的,用我现在的状态去诠释。

   Q有没有什么类型的影片是想不演的呢?

   A只要不是鬼片就行,打死我都不演(笑)。我不看,也不演。这个我没办法,应该这一辈子都改不了。因为我一演就一定得相信,不相信我(就)演不了。所以得为了我的生命着想,不止是健康了(笑)。

   30~40分钟

   最后10分钟,我们的话题变得轻松,汤唯的回答也随意自然,坦承自己并不喜欢“扮演”明星。最有趣的,是她最后对“文艺青年”标签的双关回答:一个姿势一开始很舒服,但坐久了,腿就会麻。

   Q你平时也是很爱出去玩的人?

   A刚好相反,我倒是挺闷的一个人,一到家就在里边待着,不爱出门,都得被人拖出去那种。所以我在工作中才有机会走出去。所以我喜欢拍电影,一个原因就是有个足够的借口去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玩。

   Q表演上你有没有特别崇拜的人?

   A没有。我会喜欢上一个优秀的角色,但具体演员没有。我也挺想有的(笑)。(记:目前没有?还是说以前有,现在没有?)好像曾经有,当时会觉得这个表演好棒,但一想自己应该是自己,而不是成为她。

   Q那么有崇拜的导演吗?

   A英格玛?伯格曼,我非常崇拜,他是能够给我启发的一个人,我记得我看他的第一部电影是《犹在镜中》,当时看完以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会拿起笔写一些东西,最后我发现,我先知道了答案,然后才发现问题。我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我们一般通常都是先看问题,再找到答案。另外杨德昌也是我很喜欢的导演。

   Q怎么看待自己现在的身份?现在好像当明星是挺麻烦的一件事情。

   A我也觉得挺烦的,为什么走到哪儿都那么多人(笑)?其实我的自理能力还是挺强的,但是我知道大家都是为我好,所以我很感激。

   Q换句话说,当明星,是你的初衷吗?

   A想问这个你就直说嘛!明星,我不喜欢。

   Q最后一个问题,从你出现开始,大家就给你一个文艺青年的标签,你自己怎么看待这个标签?

   A好吧(欠身),比如我开始坐在这把椅子上,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开始肯定是舒服的。但坐久了以后,这个姿势反而会让你腿麻。我觉得什么称呼,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的。真好,借着现在腿麻就把这个问题说明白了(笑),你听明白了吗?

   来源:《大众电影

   编辑/徐元 摄影/黎晓亮 化妆/李喆(许鞍华) 造型/E.T杨婷发型师/Sam [email protected](汤唯) 化妆师/AnnaEden(汤唯)

   许鞍华 过分夸我,我会不舒服

   采访、撰文/梅雪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