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辞职官员:正副处级居多 绝大部分去商界
尽管对于当前中国是否迎来新一波官员下海潮舆论界仍存在分歧,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辞职正在成为一些官员的选择。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蔡如鹏
(本文刊登在第680期《中国新闻周刊》)
“在得知辞职获批的消息之后,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吁……”2014年7月,浙江省平阳县原副县长周慧在经过了半年多的犹豫后,终于辞去公职。在辞职感言中,他写道:“这一刻,仿佛云淡风轻,自由的气息似微风拂面。”
38岁的周慧,此前的仕途顺风顺水。22岁从镇党政办秘书起步,经过县政府办秘书、综合科副科长、县司法局副局长、乡长等岗位的历练后,33岁即担任温州市龙湾区副区长,成为该市最年轻的副县级干部之一。
周慧的辞职令很多人不理解,包括他的家人。他的一位长辈将他的辞职形容为“晴天霹雳”“大家庭的巨大损失”。
不理解和反对,似乎早在周慧的意料之中。他在辞职感言中对自己的举动解释说,“每个人都应该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去选择自己的生活,就像我明白我想要的是自由的、能够自我掌控的生活。”
辞职,让周慧在官场显得有些另类,但他却并不孤单。
这两年,官员辞职的新闻频繁见诸报端。仅广州一地,自2013年以来就有至少6名处级以上干部辞职下海,比如广州南沙区原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孙雷下海,担任杭州传化科技城有限公司总裁;广州公安局人事处原处长陈伟才去格力股份有限公司任副总裁;广州萝岗区副区长王建新跳槽到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
除此之外,被媒体广泛报道的辞职官员还有国家质检总局原新闻发言人陈熙同,杭州市金融办原党组书记、副主任俞胜法,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信访局原副局长黄力群等明星官员,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地在近期辞去公职,选择下海。
事实上,见诸报端的辞职官员只是这个特殊群体中的一小部分。据《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了解,仅国务院某部委今年上半年辞职的公务员就多达20余人,其中大多数为副处级以上官员。这一数字超过了该部委去年全年辞职人数的总和。
尽管对于当前中国是否迎来新一波官员下海潮舆论界仍存在分歧,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辞职正在成为越来越多的官员的选择。
中断的仕途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通过采访梳理后发现,这批体制出走者在行政级别、地域和去向上呈现出一些共同的特点:以副处级、处级官员居多,大多在35岁左右;主要来自发达地区,如广东、浙江和北京等地;绝大部分的去向都是商界,具体行业则是五花八门,既有汽车、房地产、酿酒等实体经济,也有金融业、互联网等虚拟经济,但多数都与之前从政时主管的业务有关。
比如,有报道称,近几年从广州市城建系统辞职的8名官员,除1人跳槽到建筑行业外,其余7人全部选择到房地产企业落脚,业务联系非常明显。
一位不愿意具名的辞职官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辞职是一个很私人化的话题,在每一位辞职官员背后,或许都有他不愿为人所知的原因,比如仕途、收入、志向,甚至对子女的培养,很难笼统地归咎于某项政策。
尽管如此,舆论仍认为,当下环境客观上降低了公务员岗位的吸引力。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央明显加大反腐力度,使得官员不好当;转变工作作风,严格执行中央‘八项’规定,公务员灰色收入拿不到或减少,并且容易受到公众质疑;中央加大查处裸官的力度。这种大环境的改变,一定程度上与官员辞职有关。”国家行政学院汪玉凯教授说。
他认为,所有迹象表明,国家正在加大对公务员队伍的治理力度,所以会出现“大浪淘沙”的现象。而部分公务员,尤其是在一定领导职位上的官员也会权衡自身在政界发展的前景。
2014年8月,深圳市大鹏新区原党工委书记刘燕辞职曾引起不小的轰动。
44岁的刘燕,曾创造了多个深圳官场上的“奇迹”:32岁任团市委副书记,成为深圳最年轻的副局级干部之一;36岁被任命为南山区委常委、纪委书记,成为南山区最年轻的区委常委;38岁当选深圳团市委书记,成为深圳最年轻的正局级干部,也是深圳首个70后正局级女干部。
当地媒体报道称,刘燕辞职的理由是“个人和家庭的原因”。但据新华社记者调查,刘燕辞职的真实原因是因为她是一名裸官。她告诉新华社记者,她丈夫上世纪80年代末留学移民,1998年回国,他们于同年底结婚。也就是说,婚前,刘燕的丈夫已经是外籍人士。
仕途受阻,历来就是中国官员辞去公职的主要原因之一。
吴敏一被称为温州下海高官第一人,于2003年5月辞职。他曾坦诚地告诉媒体,他辞官和当时温州市换届中未能当上市长有直接关系。
“对于从政的人来说,更高的职务意味着更大的发挥平台和更广阔的发挥空间。但能不能做市长不是我能决定的,这里有很多我不能控制的决定因素。当得知没有这种可能性时,我就选择人生新的目标,决定去商界尝试一下。”他说。
在温州期间,吴敏一一手打造数码温州、信用温州,并大力推动温州信用体系的建立和政府改革。如今,数码温州已成为“新温州模式”的一个重要内容,而吴敏一也被称为该工程的总设计师。
一位不愿具名的辞职官员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很多人之所以选择在县处级岗位辞职,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再往上升难度太大”“你熬一辈子,最后最多到副厅,还不如趁年轻,出去闯一闯”。
有数据显示,能够升至处级的中国公务员有60万,其中只有6000人可以成为厅局级后备干部,至少需要11年才能升到正厅局级。
就辞职原因而言,廖曜中无疑是这个群体中一个另类。
曾任湖南衡阳市司法局副局长的他,2011年10月与时任司法局局长在“进干部”人选上产生分歧,继而在党委会上“互殴”,并最终导致他结束了25年的公职生涯,在2013年12月辞职。
事隔多年后,廖曜中谈起此事仍难掩内心的激动。他告诉记者,“当时我觉得很窝囊。我为什么要做一个窝囊的人?人生几何?总是这么窝囊、委屈地活着,有什么意义?他压了我这么多年,我是个男人,必须站出来,冲冠一怒!”
但就是因为他这“冲冠一怒”,官场上的朋友开始疏远他,甚至躲着他走。互殴事件过去后几个月,组织部想调他到衡阳贸促会,廖曜中不愿意,结果领导告诉他:“人家不想与你为伍,你这种性格,人家谁敢要你?”
廖曜中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事实上,让他下决心辞职的,是看不惯当地官场上那一套,“我感觉人活着要有尊严,我为什么要按官场中的生活模式来活?”
钱的事儿
除了仕途,收入始终是辞职官员一个无法绕开的话题。
今年6月,北京基层法官张伟晒出了辞职前的最后一张工资条:实发收入5555.8元。虽然在媒体采访中他一再强调,辞官“真不是钱的事儿”,但薪酬低促使很多人离开体制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去年7月,四川泸州古蔺县石宝镇原副镇长赵光华辞职时,发表了一篇《我为什么要辞去副镇长职务和公务员身份》的感言信,吐槽工作压力大、收入低,工资仅够给孩子买奶粉和尿布,工作6年了还靠父母接济养家糊口。
如今当律师的赵光华,收入是以前的五六倍。他告诉媒体,辞职后,近2万元的月收入,除去房车按揭和生活必需开支外,还能剩5000多元,“再不像以前那么拮据,也不用父母接济了。”
事实上,很多高层官员和基层公务员一样,都面临着收入方面的尴尬。曾称在“中国梦”感召下辞职加盟格力的全国人大代表陈伟才,在今年两会上公开呼吁,应该为公务员加薪。
他说,他认识最高人民法院的一位正部级领导,年薪才20多万元,这让他很惊讶,“现在一些大企业部门经理年薪都不止20万元,难道部长承担的职责和做出的贡献还不如企业的部门经理?这种薪酬分配很不合理。”
公务员和国企高管之间的工资水平到底如何?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2010年中国公务员工资是最低工资的6倍;而国企高管的薪水是最低工资的98倍。
据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研究员高文书介绍,公务员薪酬在全部19个行业中的排名,2008年为第8位,2009年为第9位,2010年为第11位,2011年已下降到第12位。
高文书认为,目前我国公务员工资仅仅是与社会平均工资基本持平而已。从变化趋势看,近年来公务员工资是相对下降的。
据《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了解,在北京从国家部委辞职的官员,进入企业后,收入基本上都可以翻上五六倍。一位刚辞职去外企的正科级官员告诉记者,他现在的年薪是30万,比他原来的领导还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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