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遭驱逐艾滋男童入学 引同班学生家长担忧

26.12.2014  10:49

  12月22日,坤坤开始上课,据其辅导老师谢浩介绍,上课第一天,“他学得很慢,但有兴趣”。

   8000艾滋儿童的“坎坷”入学之路

   学生家长担心传染,尚未发现一例艾滋儿童入学感染同学病例;专家呼吁政府提供更多公共服务

  近日,因被曝遭“200名村民联名驱逐”的四川南充艾滋男童坤坤已进入当地某小学就读。大家在为坤坤感到高兴的同时,不得不面对一个新的问题:坤坤入学引发同校学生家长的担忧。

  据专家估计,中国各地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中14岁以下儿童约有8000人左右,艾滋病儿童能否享受法律赋予的受教育权成为一个不得不正视的问题。艾滋病儿童在普通学校就读是否可行?有哪些风险?艾滋病儿童的入学权利如何得到更加切实的保障?这些问题仍然需要澄清与思考。

  坤坤入学了。有喜有忧。

  消息经《新京报》报道后,大家为坤坤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有不少人表示坤坤入学引发同校学生家长的担忧可以理解。有网友在坤坤入学的消息下留言道,“如果是自己家的小孩在这所学校上学,会很担心,毕竟小孩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家长担心孩子游戏被抓伤传染

  专家表示,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只要治疗得早,治疗得当,可将艾滋病病毒含量逐渐降低,直至检测不到。在病毒几乎检测不到的情况下,其传染性几乎为零。

  坤坤就读的学校校长张晓凯告诉新京报记者,刚开始听说坤坤要到该学校读书的消息时,家长们都“炸开了锅”。甚至有家长情绪激动地表示,如果坤坤要到该学校读书,他们就把自己的小孩转走。张晓凯介绍,学生家长们反映的担心主要有三类,一是有部分家长担心只要跟坤坤一起读书就有被传染的风险;二是有的家长担心小孩在游戏、打闹过程中被抓伤、咬伤;此外就是因为不了解艾滋病而产生的心理排斥感。

  学校为此成立了专门的工作组,安排当地卫生防疫站到学校开展防“”科普知识讲座,对学校师生及家长进行思想动员。张晓凯说,经过宣传教育,家长们目前已比较心平气和,对坤坤的出现不再有那么大的意见。

  西充县卫生局局长何春此前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透露,坤坤已开始接受免费抗艾滋病病毒治疗,有专人监督、指导坤坤按时服药。他表示,在理想状态下,坤坤体内的艾滋病病毒载量将逐渐降低,再过半年他体内的艾滋病病毒可能基本检测不出来,病毒传播几率几乎为零。

  昨日,记者就此向中国疾控中心性病艾滋病中心主任吴尊友求证,吴尊友表示,西充县卫生局的回应在医学上是可信的。像坤坤这样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只要治疗得早,治疗得当,通过长期的规范服药治疗,的确可以将艾滋病病毒含量逐渐降低,直至检测不到。在病毒几乎检测不到的情况下,其传染性几乎为零。

  吴尊友表示,家长们的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有将风险扩大的倾向。吴尊友说,坤坤与同学的正常相处不会造成传染,这点无须怀疑,即使是打闹中有抓伤,只要坤坤没有出血,或者说,他没有与同学进行血液交换,是不会造成传染的。“家长们的担心在理论上是可能的,但实际生活中其可能性极小。就我们掌握的数据看,国际上以及我们国内,从来没有因为艾滋病儿童入学引发的同学感染病例。

   艾滋儿童入学大多遭遇困难

  虽然艾滋病儿童享有平等入学权利的规定早已写入相关文件,但由于公众对艾滋病缺乏足够了解,“谈艾色变”的现象仍然存在。

  坤坤在入学时遇到的种种困难并非孤例。“中国爱之关怀”是一家对艾滋病患者提供专门照顾的公益组织,该组织工作人员邱磊介绍,坤坤的情况和此前被媒体报道的广西艾滋男童阿龙类似。阿龙也是一名艾滋病病毒携带儿童,多家媒体曾报道阿龙在入读广西一家小学时,引来学校家长联名抗议。“中国爱之关怀”广西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新京报记者,目前阿龙已经在广西一家普通小学入读,身体和学习状态都不错。

  据公开资料显示,我国目前报告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约50万。由于父母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经由母婴传播,一出生就受到感染的儿童,也并非少数。中国疾控中心性病艾滋病中心主任吴尊友介绍说,据初步估计,中国各地艾滋病感染者中14岁以下儿童约有8000人左右。“现在我们治疗的艾滋病儿童有2000多人,报告上来的一共有5000多,(加上未被发现的)我们估计一共有8000人左右。

  事实上,针对受艾滋病影响的儿童,在入学、就医等方面遇到的种种困难,我国相关部门已出台过诸多帮扶政策。2006年,国务院颁布了《艾滋病防治条例》,其中明确规定任何单位不得歧视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艾滋病病人及其家属,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艾滋病病人及其家属享有的婚姻、就业、就医、入学等合法权益受法律保护。

  卫计委、教育、民政、财政等多部门曾先后印发多文件,其中均对受艾滋病影响儿童就学、就医、生活救助等方面作出了明确规定:“加强权益保护,保证受艾滋病影响儿童接受学校教育。

  虽然艾滋病儿童享有平等入学权利的规定早已写入相关文件,但由于公众对艾滋病缺乏足够了解,“谈艾色变”的现象仍然存在,尤其像坤坤这样生活在偏远农村地区的受艾滋病影响儿童,仍然受到村民及同龄人的诸多非议。

  山西临汾红丝带学校是一所专门接受艾滋病儿童入学的学校,学校办公室主任乔吉平也向新京报记者表示,在工作中时常遇到因无法在普通学校就读,转而来到红丝带学校求学的学生。

  乔吉平向新京报记者介绍,红丝带学校成立之初就是因为临汾市传染病医院有许多小患者无法进入普通学校读书,医院才成立了这样一所特殊的学校。

  乔吉平说,学校现在共有28名学生,大多数都是无法在当地普通学校入读的学生。乔吉平表示,在2011年之后,红丝带学校获得了正式的教师编制名额,学校提供给教师的待遇好了很多,学校得以招募了9名稳定的授课教师。学校成立之初,也有教师因为待遇差、对艾滋病的恐惧等原因辞职。

  乔吉平指出,对于受艾滋病影响的儿童来说,如果能够进入普通学校就读,还是应该优先考虑进入普通学校读书,这更有利于他们融入社会。

   政府可向公益组织购买社会服务

  将艾滋病公益组织的服务专业性与政府的力量相结合,形成更加专业、更加细致的救助模式。

  邱磊曾在坤坤“被驱逐”事件后,第一时间与西充县政府接触,希望为坤坤提供寄养帮助。

  邱磊认为,艾滋病病毒携带者的这一特殊身体状况是个人隐私,坤坤却面临一个问题,即他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身份经由媒体曝光后,已经被广泛知晓,他担心这会给孩子的成长带来不利影响。邱磊表示,在“中国爱之关怀”照顾下的受艾滋病影响儿童,会被逐渐告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会配有专职的辅导老师,告诉这些孩子在携带艾滋病病毒的情况下,应该如何与其他同学及朋友相处,以免对他人造成危险。

  邱磊表示,像坤坤这样的艾滋病儿童,由政府或艾滋病公益机构照顾各有利弊。政府能够调动起各方力量,在坤坤的就学、就医方面提供更强有力的支持,但在艾滋病儿童的心理疏导方面,公益机构可能更加专业。

  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NGO研究所所长、艾滋病NGO组织研究者王名介绍,目前国内艾滋病NGO公益组织有很多不同的种类,有做艾滋病维权的,有做艾滋病知识普及的,也有专注于艾滋孤儿收养、教育的。但王名表示,国内的艾滋病NGO组织往往做得艰难,在资金、人力方面都有限制。

  王名认为,虽然相关部门已经有针对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补助措施,但我国目前的艾滋病防治工作,仍然需要政府更多的参与和支持,尤其是在艾滋病公共服务方面。

  王名说,根据自己以及学生的许多研究项目来看,国外以及中国香港、台湾地区的政府部门往往会提供更多的艾滋病公共服务,而这点值得我们借鉴。

  王名提出希望政府相关部门向艾滋病社会公益组织购买“社会服务”的构想,将艾滋病公益组织的服务专业性与政府的力量相结合,形成更加专业、更加细致的救助模式。他介绍,近几年,相关部门已经越来越重视推进政府购买公共服务的做法,具体到艾滋病公共服务上,政府向艾滋病公益组织购买服务,可以减轻政府职能压力,同时提高艾滋病公益组织的服务能力,加强公益组织与政府部门的互动,是一举多得的救助方式。

   ■ 对话

   艾滋病只是有传染性的慢性病

  对话人物:北京地坛医院感染性疾病诊治中心主任医师、艾滋病诊治专家卢联合

  新京报:像坤坤这样的艾滋病病毒携带儿童,入读普通小学读书,你觉得可行吗?

  卢联合:没有任何问题。艾滋病的传播途径主要是性传播,血液传播,母婴传播。即使是没有保护措施的性行为传染几率也只有千分之一。儿童在学校中的正常接触不会造成艾滋病传染。

  新京报:有些家长可能担心孩子在游戏、打闹过程中有抓伤?

  卢联合:抓伤的话是有危险存在的,这就需要老师平时做好监管工作,尽量避免学生之间激烈的身体接触。但是即使抓伤,也不代表就会被传染。只要艾滋病病毒携带儿童没有发生出血,没有与其他学生发生血液接触,即使抓伤也不会造成传染。应该说,家长们的担心在理论上是有可能的,但实际生活中概率极小。

  新京报:你觉得艾滋病病毒携带儿童入学时,受到很大争议的原因是什么?

  卢联合:还是对艾滋病不了解。缺乏艾滋病防治知识。

  新京报:您对艾滋病的看法是什么?

  卢联合:就是一种有传染性的慢性病。没有什么特别的。以前,我们认为艾滋病是一种不可治愈的,致死性的疾病,目前,随着有效抗病毒药物的使用,我们认为艾滋病是一种慢性的可治的疾病。就像我们平时了解的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一样。

  新京报:假如你的孩子就读的学校中有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你会如同其他家长一样恐慌,甚至想将孩子转学吗?

  卢联合:在不了解艾滋病之前,我同样会恐惧和害怕,这是正常的心理。了解艾滋病以后,学界有很多研究,家庭当中与艾滋病感染者一起生活,比如兄弟姐妹,父母与孩子等,这样的一般生活接触中,其中有一个人感染艾滋病病毒,我们还没有发现家庭成员也被感染的案例。所以现在我不会有这样的担心。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