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抗战防空老兵回忆绝地反击:那一次,我们打下日军“轰炸大王”
B-29航程7780千米,载弹量9000千克,是空袭日本本土重要目标的远程轰炸机。
被击落的日机号码牌。
“这张是四川人修建机场,这张是成都击落的日机残骸。”9月1日,成都锦江区穿巷子内,75岁的廖品正拿出一张张黑白图片,这些图片记录了70多年前,日军为摧毁抗战意志,对川渝等地进行的多次轰炸。
面对轰炸,大后方进行了有力反击:日军飞机在成都上空被击落两架,其中一架的飞行员正是日军中有着“轰炸大王”之称的王牌飞行员——奥田大佐。此外,更多的四川男儿投军入伍,奔赴抗战前线,在地面和空中,与侵华日军进行战斗。而B-29重型轰炸机也曾从成都起飞,对日本本土钢铁基地进行轰炸,沉重打击日本法西斯嚣张气焰。
轰炸大王的末日
成都绝地反击击落日军王牌飞行员
8月27日中午12点,成都阴雨绵绵。
“这是我们四川防空司令部当年的名册,上面印有长官和每批学员的照片。”刘景轼指着册子上一张黑白照片说,“这个就是我,刘景轼先生。”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刘景轼的思绪再次回到70多年前的成都。
“1939年11月4日,这一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刘景轼说,那天,成都军民对前来轰炸的日军,进行了成功的还击。
“我们接到紧急通知,有27架日机从川东方向飞来,即将到达成都上空。”时任四川防空司令部副大队长的刘景轼说,他们立即与成都空军第3路司令部商量,决定对敌机进行反击,“要让日军尝尝成都的怒火。”
防空警报拉响后,成都百姓陆续出城。地面防空部队,将为数不多的防空炮、重型机关枪架设好并瞄准上空,防止日军的低空轰炸。与此同时,空军也派出一支部队,从太平寺机场提前起飞。
没过多久,敌机到达成都上空进行反复轰炸。地面炮火立即对日机展开猛烈还击。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我军飞机,出其不意地从云中杀出,一场大战在成都郊外上空展开。
“最后我们打下两架日军飞机,一架遭击落于德阳中江县,另一架则在简阳附近。”刘景轼说,最大的惊喜是,经事后核实,其中一架被击落的日机中,一名飞行员正是日军王牌飞行员、有着“轰炸大王”之称的奥田大佐。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我们将坠落日机上的6具遗体掩埋了。”刘景轼说,在当地百姓的帮助下,他们在附近树下挖了坑,将6具遗体一一掩埋。
战后,奥田的家属曾打算来成都,寻找他的墓。“他们托人找到我,要我帮忙找,但我就只有一个要求,必须承认轰炸成都的罪行,不然不会帮忙。”刘景轼说。
展览日机残骸
带回日军轰炸线路图
后来,飞机残骸被运回成都,并在成都少城公园(今人民公园)进行展览。
“赶来参观的百姓人山人海,场面十分壮观。”刘景轼说,毕竟大多数人是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日军飞机,而且还是一架被击落的飞机,“百姓们平时看到飞机都是跑和躲,能看到不可一世带来灾难的日机被打落,大家都拍手称快。”
不仅如此,刘景轼还从坠落飞机上,带回一个公文包、部分文件和轰炸地图。“通过轰炸地图,我们知道了日军轰炸大队是如何进攻和返航,方便我们其他岗哨的安置,从而提高预警和反击能力。”
不久,成都百花潭康庄召开庆功会,川军将领邓锡侯在会上大赞这次对日反击。“这是成都军民共同的努力,就是要让鬼子知道,成都不是随便能欺负的!”刘景轼说。
投笔从戎打国仗
亲历日军轰炸弃文从军加入飞虎队
成都大学路一个普通居民楼内,住着一位十分低调的老人,老人名叫张义声,今年99岁。70多年前,他曾从美国将B-25轰炸机开回中国,并加入中美空军混合团(也称飞虎队),随后开赴多个抗日战场,对日军进行轰炸。
“就是经历过日军轰炸,才选择了一定要当空军。”今年2月份,张义声接受华西都市报专访时说,1937年8月13日,他在上海同济大学参加考试,恰好遇上淞沪会战打响。
随后,他逃难到南京,沿途经历数次轰炸。他亲眼看到,南京城被炸得千疮百孔,城市陷入一片火海,随处可见老百姓的尸体。也是从那时开始,张义声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当兵,去前线为惨死的军民报仇。
1939年1月,张义声在黄埔军校毕业,得知空军军官学校招生后,立即报名参加,前往云南巫家坝机场受训。
张义声说,后来,中国空军组织人员到美国亚利桑那州凤凰城航校,进行飞行学习和训练,他成功入选。1943年7月,张义声接到命令,将美国新出厂的B-25轰炸机开回国内,参加抗战。
随后,张义声等人驾驶B-25轰炸机,穿越法西斯封锁线,行程大半个地球,最终穿越驼峰航线平安到达国内。
“回国后不久,我就接到通知,加入由美国人陈纳德建议成立的中美空军混合团。”张义声说。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地面部队进行对日作战,压制日军飞机,夺取制空权。
飞赴抗战前线
在多地参加对日作战
张义声说,回国后参加的第一仗,就是驾驶B-25轰炸机,在缅甸密支那战场,轰炸日军地面部队,炸断日军运输补给线。
“在密支那战场上,日本空军已经不行了。我们轰炸机在英美战机保护下,对日军地面部队进行反复轰炸。”张义声回忆说,成功压制了日军地面部队的火力,“B-25轰炸机速度快、性能好,日军地面炮火往往还没调整好,“我们就已经投弹完毕,飞远了。”
张义声说,到底炸死过多少日本侵略者,他并不知道,但每次低空轰炸,他常看到一大群日本人在火海中乱滚乱跳。
之后,张义声奉命前往支援河南等抗日战场,令他记忆最深的是,对日军重要补给线——黄河铁路桥进行的那次超低空轰炸。
1944年,张义声随部队在重庆梁平机场出发,前往陕西汉中机场待命,准备炸断日军运输线。回忆起那次轰炸,张义声仍然感叹异常艰难,纵使B-25轰炸机有高速飞行的性能,但面对日军的森严防备和密集炮火,也是九死一生。
“飞高了,可以保障飞机安全,但轰炸的准确性就低了,而且轰炸机会只有一次。”张义声等人决定采用超低空飞行的方式,提高投弹精确度,对大桥实施轰炸。
第二日,张义声等人驾驶轰炸机,突袭黄河铁路桥的日本守军,在枪林弹雨中投下一颗颗炸弹,炸弹瞬间在桥上、地上、水里炸开。
戒备森严的日军,立即调整高射炮等武器进行反击。“炮弹几乎擦着飞机打来,好几个战友付出了生命。”张义声抹着眼泪说,他亲眼看到一架友机被击中,飞行员刚跳伞出来,就被日军发现并打死了。
日军逐渐乱了阵脚
轰炸日军兵站 在蓝天上与日军拼杀
原本会按照家人意愿,前往大学进行深造的成都人廖俊义,也是经历数次轰炸后,决定瞒着家人,报考了成都空军军官学校和空军士校,以及空军轰炸总队射训班,决心参加抗战。
“毕业过后,我被分配到了空军第一大队,基地在温江机场,大队长是陈汉光,主要飞机是苏联的轰炸机,我是轰炸机上的机枪手。”90岁高龄的廖俊义回忆说,之后,他随部队参加了第三次长沙会战,腾冲会战,多次对日军在中国的机场、兵站和仓库进行轰炸。
廖俊义说,1942年,他接到命令随部队前往湖北松滋,轰炸日军的一个大型综合兵站。
“我们当时采取了不挂副油箱,多挂炸弹的策略。”廖俊义乘坐轰炸机,在两千多米的高空,飞赴松滋兵站,“得知这里的日军装备了新式高射炮后,为了安全,我们把飞机飞得较高。”
在廖俊义的记忆里,这次轰炸比较顺利,他从飞机上看到,地面的日军兵站和高炮阵地陷入一片火海当中。正当他们要返航离去时,日军的18架零式战机突然杀出,中国轰炸机遭到猛烈扫射。
“我所在的飞机,被子弹打穿,副驾驶员和通讯员当场被子弹打死。”廖俊义说,他立即用机枪进行还击,但不幸的是子弹穿过飞机后,将其腹部射伤。“就在我们陷入危机时,飞虎队的6架战斗机从重庆赶到,我从机窗上看到,日军瞬间乱了阵脚,两架零式机当即被击落。”
反击告慰遇难同胞
机群从成都起飞 轰炸日本钢铁城市
提起成都的机场,多数市民首先想到的还是双流机场。其实,在抗战时期,为了建设大后方的空军基地,在成都周边多个地区,都曾修建机场。如今,随着时间推移,一些机场原址上,已经没有了战机的身影。
“虽然已听不到‘空中堡垒’B-29轰炸机起飞的声音,但四川多个机场在抗战期间,所作出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曾随父廖季威进驻战后日本的成都人廖品正说,大轰炸让大后方百姓真切感受到战争惨烈,“为了支援抗战,四川人民修建了多个机场,更令人振奋的是,曾轰炸日本本土的B-29轰炸机就是从成都出发的。”
1944年6月15日,早已飞抵成都各地机场的75架B-29轰炸机,连夜从彭山、邛崃、广汉等多个机场起飞,直扑日本九州八幡市,对日本钢铁工业八幡制铁所进行轰炸。
当晚11点过,B-29轰炸机以及盟军战斗机,陆续抵达日本领空。据档案馆公布的资料显示,盟军飞机与日本空军进行两小时的战斗后,将炸弹成功投向日本八幡制铁所附近,炸毁了多个兵工厂和发电厂。廖品正说,这次成功轰炸日本本土,不仅是对抗日军民士气的鼓舞,也是对大轰炸中遇难同胞的告慰。
华西都市报见习记者杨力摄影吴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