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纽扣迷案

---- 4.22 故意杀人案侦破纪实

迷离的案情

倦意袭扰着每个侦查员，连续发生的猥亵女童案件让每个侦查员感到疲惫不堪，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总有一双狡黠的眼神在搜寻着，侦查员们已经三周没有休息了。此刻分管刑侦的局领导又在给他们许诺了！“破了这个案件，让你们好好休息休息，带大家放松放松”，对这样的承诺他们早就习以为常，明知承诺何曾兑现，“真实的谎言”却难以揭穿。强烈的责任感驱使着侦查员们不得不忘记疲劳，振奋精神与之欲博。色魔终在他们正义之剑的光芒下现行！4月22日晚，华灯初上，侦查员们围坐在一起兴奋谈论着破案的节奏，他们在享受着那一丝丝仅有的愉悦，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麻辣的火锅激发出他们年轻的本能，这一刻他们感受到刑警的至高荣耀！法医的经典铃声再次响起，在外培训的队长指令他们到张场镇确认一起弃婴事件，师徒两人（法医）与勘验民警驾驶着尚未退役的“金杯”车匆忙消失在雨夜里。职业的敏感让大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气氛显然不再那么浓烈，风光并非本质，每个年轻侦查员都感受过那被烈火围困的孤独。2014年4月22日晚9时许，勘验和初检结果很快传达到了每名侦查员。丹棱县张场镇金峡村8组发生一起命案，一名刚出生的男婴被杀死后抛弃在金峡村8组一乡村水泥路涵洞处，被杀死的婴儿身中数刀。案情如此简短，侦查员们却思绪万千。

2014年4月22日清晨6时许，天空有些阴冷，湿润新鲜的空气直侵心脾，让人顿时倦意全无，家住张场镇金峡村8组的叶大姐依然起了个大早，成熟的菜籽已让叶大姐忙碌了好几日，叶大姐在地里劳作后沿着防洪护堤回家吃早饭，到家的距离只有十来米了，叶大姐不经意间发现涵洞（用于防洪的桥洞）处有一个棉被包装袋，隐约看见袋内有些衣物，泄洪桥洞处尽管已禁倒垃圾，可附近村民为图省事，这里已俨然成为一个垃圾场。饥肠辘辘的叶大姐快步回到家里，吃完早饭后她还要将家里最后一点的菜籽收割回来。到了下午5点过，叶大姐从地里回家至涵洞处遇见邻居张晓琼，快言快语的叶大姐告诉张晓琼早上发现的棉被包装袋，“谁家的棉被衣服会拿到这里来丢呢？”两人的议论很快聚集了一些四邻群众，邻村的王大娘平日捡一些废旧品补贴家用，王来到涵洞里，俯身将棉被包装袋打开，“哇！妈呀！里面有死人！”王大娘惊悚的声音让大家感到阵阵寒意，消息就像一枚重磅炸弹炸开后四处传送，看热闹稀奇的群众纷沓而至，交通几度瘫痪。快报警，快打110，张晓琼在大家催促下拨通了110。

千回百转

2014年4月22日晚10时许，县公安局二楼会议室，重复无限的专案组再次成立，案发地派出所和刑侦大队民警组成“4.22”故意杀人案专案组，前期侦查员对案情进行通报，现场位于丹棱县张场镇金峡村8组水泥路下的涵洞内，涵洞有少量流水，附近有住户张小琼等五户村民。通过水泥路下的涵洞成东南往西北的走向，涵洞宽1.7M,洞高0.85M，在水泥路下涵洞的水沟内有一红色棉被包装袋，包装袋拉链损坏呈开启状态。红色包装袋长70cm，上有“润肤被”、“爱在家庭”等字样，红色包装袋内有一男婴，男婴四肢呈屈曲状，全身粘附少量血迹及污物，尸长51cm，重2.8Kg，黑色头发，发长1-4cm，头围35 cm,外观发育正常，男婴用蓝色的牛仔裤包裹，牛仔裤的尺码时30号,裤子被大量血迹侵染，牛仔裤右侧裤兜内装有三张十元面值人民币、五张一元面值人民币，红色包装袋内有两个红色防寒服帽（无任何标识），长40厘米，其中一个防寒服帽子内包裹有胎盘，两个防寒服帽子被大量血迹和异物覆盖，红色包装袋内有一白色文胸，文胸粘附大量血迹，文胸上有黑色“心”形图案，文胸的标签为“小靓美”牌。有一浅色内裤，内裤上有黑色圆点图案，长30厘米，有字母图案内裤上沾满血迹。经法医确认死亡男婴身中六刀，致命伤为男婴颈部刀伤。鉴定男婴死亡原因：颈部动静脉断裂致失血性休克死亡。死亡时间：2014年4月21日至22日。案情会上，侦查员们对罪犯令人发指的行为感到无比的愤概，刚刚出生的婴儿还没来得及看到黎明的曙光就惨遭杀害了。在会上，许多侦查员对于此案侦破信心百倍，几乎一致认为只要通过乡镇、村组、计生干部了解附近村子里谁怀有身孕，孩子生了又不能讲清去向，案件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案情会上，侦查员们似乎已经在享受破案后的喜悦。惯例的安排还是要如期展开，物证调查组主要对现场物证专门走访，找到买卖红色棉被包装袋、“小靓美”文胸、字母图案内裤等物品买卖地方，以刻画出嫌疑人的生活地域关系；现场走访组主要收集案发前后现场周边群众反映；现场调查组主要将案发地镇村组干部、计生、卫生员、学校等相关人员召集到派出所通报案情，征集线索，同时对全镇的卫生点、院、药店发出协查了解近期特殊药物人群使用者；拉大网的安排以致消息很快就有反馈，现场走访组通过现场周边群众了解到一条线索，在4月21日白天，抛婴出是没有裹婴的棉被包装袋，4月22日早晨发现棉被包装袋，而在22日凌晨期间，四周的狗闹得厉害，还听到摩托车停止和离开的声音，更重要的是在22日中午11点的样子，有多人看见有一年轻男子将一辆弯梁摩托车停在涵洞处，假意打电话，眼光不间断往涵洞桥下瞟。现场走访组的侦查员觉得该案应当有人协助完成抛婴，找到那名年轻男子案件就会真相大白。在如此旷野的乡村要找到那名无任何概念的骑摩托车男子，就好比行走在撒哈拉沙漠寻找救命的泉水一样，看到的只是海市蜃楼。现场调查组侦查员组织金峡村、大田坎村村组、计生、村委会妇女主任、镇卫生院、中小学、药店等相关人员通报案情，通过连续两日的排查，均无重大发现。物证调查组通过数日排查，仅在丹棱城区发现“小靓美”文胸专卖店，调查中，卖家反映尽管品牌图案与其所售物品一样，但所卖文胸颜色却没有与遗留现场的文胸颜色一致的！失望、疲倦、不知所措写在每个侦查员的脸上，案件再次回到没有起点的原点。

云山雾绕

让人魂牵梦绕依然是案发现场，数次回到那里，呆滞的眼神仿佛看到嫌疑人步履蹒跚抛婴的影像。要拨开云雾，看见迷后的真相，就必须重新调转思路，拓展分析案情，才能给案件注入一线生机。案件定调决定案件侦破的方向，既然是命案，就应该明晰案件动因，不能草率得出过于简易而盲目的结论，应该通过现场遗留物证来刻画犯罪过程，物证能够反映出事物发展本质。现场位于金峡村8组（共有8个组），西邻大田坎村（共有9个组），田坎村往西为洪雅县中山乡，东邻张场镇锁江村。从现场遗留衣物分析应该是生小孩的女子衣物，遗留衣物显然为年轻女子所有；在遗弃的牛仔裤包内发现少量钱财，反映出事发当时情形紧迫慌乱以至未将钱物拿出，同时也反映出嫌疑人经济条件状况；遗弃物中没有发现第三人的痕迹，就连最基本的擦拭血迹的卫生纸、毛巾之类的物品均没有，反映出现场极可能只有生婴儿女子一人，无他人相助；男婴发育正常且足月，将其杀害，可能是男婴出生后啼哭，嫌疑人怕他人发现，故将其杀害；抛尸地点在人口较为稠密地段，而就在抛尸地点前后路段均有较大河流，抛物地点无任何遮掩物，易被他人发现，反映出嫌疑人孤立无援的境地，抛尸的方式、地点也反映出其反侦查意识不强，物证也刻画出嫌疑人作案后的匆忙，同时分析嫌疑人应当是附近村组的人。嫌疑人到底是怎样的人群才符合呢？嫌疑人这样做是不想让人知道，不能让人知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种种迹象表明嫌疑人应当是年龄13-18岁之间在校学生或刚辍学不久的学生，留守儿童可能性较大。只有这样的人群才符合现场物证的刻画，这样大胆有些难以想象的推论得到的质疑是应当有的。男婴足月生产，2.8KG的体重反映女子怀孕时生活中的状态，如果是在校学生，难道她的同学、老师、父母、邻居不会发现吗？争论是必要的，理不辨不明！说服需要强有力逻辑思维和物证做支撑的，路太多就无谓有路，方向的迷离带给侦查员思绪错落的感觉。张场镇金峡村、大田坎村籍（含在丹棱城区、眉山以及外地读书的学生）符合该年龄段女生共有200多人，侦查员要对符合条件的人群逐一排查落实相关情况，排查的工作量和难度都让侦查员们有些厌战情绪。数日的走访排查仍无有价值线索发现，特别是怀疑重点对象中小学校，数次排查让学校领导、老师有些厌恶情绪，多次走访，其结果均表示该校绝对没有发现疑似怀孕的学生以及辍学学生异常情况。丹棱县局的警力就像大旱后麦穗，粒少子薄，“五一”的到来，让许多侦查员心猿意马。酷热的天气似乎将嫌疑人蒸发到空气中一样，士气低落蔓延在许多侦查员的行动上。身怀足月的男婴在学校肯定会被发现的？学生怎么可能独自将小孩生下后还独自完成抛尸呢？左右邻居、村组干部、学校老师都反映没有这样的发现？许多侦查员开始动摇，质疑开始散开。难道是案件分析出现了偏差？到底又是谁扼杀了那条无辜的生命呢？看似简易案件，背后隐藏多少暗流错根呢？

尘埃落定

意志的坚定，决定着你执着的方向，深夜，脑海总是浮现男婴那张惨白的脸庞，无法挥之即去。其他物证均已排查，其实质的发现并没有太多突破，遗留现场的两顶一样的没有任何标识红色防寒服帽子又代表着什么呢？它就像迷一样的双眼，等待解开他的人。“既然是学生，那两顶防寒服帽子会不会是校服呢？”，妻子一句话似乎惊醒梦中人！冰点的内心瞬间沸腾起来。第二日，全面排查全县及周边地区学校校服（均是寻访校长和老师）。酷热的天气让侦查员们挥汗如雨，连续两日的大规模排查，仍然没有太多的收获，结果基本上是一致的，没有这样的校服，唯一发过一次的冬季校服在样式颜色上都是不同的。时间在一天天流失，案件一再受挫，就像蒙上一层无法拨开的云雾。分析判断的正误，有时往往需要专业知识来做让人信服的解答，通过咨询多名妇产科医生，结果颠覆大家以往片面的认识，怀孕显怀是因人不同的，有些人即使足月身怀重2.8Kg的婴儿，做一些掩饰后也是不易被人发现的，产后，也是可以行走自如而不被怀疑的。也许例外让分析的观点暂时站住了脚跟，可侦查的路又在何方呢？安静的呆想能让人整理纷繁复杂的思绪，冥冥之中，感到那两顶防寒服帽子在牵引我们侦查的方向，侦查就像人生中没有停留的脚步一样，没有终点。再次排查，再次来的张场，再次寻访学校，这次侦查员们没有再次寻访老师，而是直接找到高年级学生，让他们将学校唯一发的一次冬季校服拿来，看到校服的颜色的确与遗留现场的两顶防寒服帽子不同，就在侦查员将校服归还时，忽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扣子，纽扣，校服纽扣的图案，侦查员立即用相机留住它的样貌，快速回到物证室，立即将其中一顶防寒服帽子进行清洗，通过仔细的比对，确认防寒服帽子上纽扣图案、大小与校服纽扣一致。云山雾绕的案情终见一丝曙光，侦查员们通过教育局很快联系到眉山市某服装厂，通过厂家确认，防寒服帽子上的纽扣为他们厂的，当侦查员说明来意后，得到厂家大力支持，同过厂家帮助，确认红色防寒服帽子为两年前生产的一批校服，只有丹棱县张场中学和杨场小学买过这样的校服，推算下来，买过这种校服的学生现在为二、三年级和已经毕业的学生。案情逐渐清晰，可接下来又怎样排查呢？也有侦查员提出即使与嫌疑人正面接触，又怎么进行确认呢？逐一见面，仍然以在学校里异常行为的学生为主，先排查张场中学的两个年级的学生，当侦查员再次来到学校时，学校校长老师仍然否认有过这样的校服，侦查员将眉山某服装厂的样品衣服拿出进行比对得到校方认可，接下来的排除工作得到卫生院的女医生的大力帮助，通过女侦查员巧妙的问询，很快一条重要线索浮出水面，高年级学生反映二年级王某身体有些异常，不喜欢上体育课，长胖了，并且看到过王某穿过遗留现场的牛仔裤。侦查员问及王某的去向时，王某的班主任老师讲王某一月前刚辍学回家了，不过王某在老师和同班同寝室的同学却反映王某没有任何异常，班主任老师前几日还家访王某劝其回到学校，但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发现。艰苦的侦查过程告诉侦查员眼不见绝不轻信言论。很快，侦查员们以入户调查（一标三实）为名很快来到王某家，王某家里有一个姐姐在眉山就读职业高中，母亲因病卧床在家，父亲为了一家生计常年在外打工。到王某家时，王某正在忙做家务，红润的脸庞，消瘦的身材，外在观察王某并没有什么异常，这让一些侦查员信心显得有些不足。王某的姐姐，曾就读于张场中学，也买有冬季校服，当询问到两人校服帽子时，均表示不知道去向。通过交流，王某闪烁的眼神并没有掩饰住她内心的慌乱。女侦查员和女医师两人与王某到一房间进行了单独交流。身心疲惫的侦查员们焦急等待着结果，几分钟后，女侦查员示意的眼神告诉大家该案可以终结了，王某对自己杀婴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今年14周岁的王某供述，去年夏天，她通过网络认识一名男子陈某（涉嫌强奸另案处理），后两人发生性关系，后来两人因琐事断绝了关系。直到今年年初，王某感觉身体一天天变化，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寒冷的天气帮助王某躲过别人的眼睛，天气慢慢变得热，王某开始担心被学校老师同学发现，在4月中旬各种理由辍学在家。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王某变得不知所措，错乱不堪，唯一的信念就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4月22日凌晨，王某开始感到异样知道孩子要生了，独自一人来到她叔伯家（只有王某一人），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到凌晨1点过的时候，王某将小孩生下，男婴生下后，开始啼哭，惊慌的王某举起菜刀砍向男婴，直到婴儿没有任何声息后王某才住手。王某用牛仔裤可内裤将婴儿包裹后，用两个校服帽子（校服平日放在她叔伯家）其中一个来装胎盘，另一个帽子擦拭血迹。王某将收拾好的婴儿放进红色棉被包装袋里，骑自行车将红色棉被包装袋抛在距家约两公里处的涵洞里。后经DNA鉴定，4.22被杀男婴与王某、陈某两人具有亲缘关系。历时7天连续侦查，4.22杀婴案终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