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音乐家谭盾今夜成都献演 听他畅谈武侠、音乐与情爱
“从湖南农田走向世界,这是一种琴心剑胆的感悟”
记者深度对话著名音乐家谭盾,畅谈武侠、音乐与情爱
今(8日)晚,蜚声国际的著名作曲家、指挥家谭盾将携深圳交响乐团在成都华侨城大剧院举办“2014‘华侨城·东岸’之夜———谭盾·武侠三部曲多媒体交响音乐会”,为成都乃至广大西南的高端音乐爱好者呈现一场极致震撼的视听盛宴。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天地、人情、音乐……一个“侠”字,分开来看挺有意思,一个“人”,另一边是个“夹”,谭盾笑谈说主持人汪涵曾经告诉他,“侠”就是“夹着做人”,谭盾觉得和他合作的大导演李安(《藏龙卧虎》)、张艺谋(《英雄》)、冯小刚(《夜宴》)无一不是“夹着做人”,这个“夹”,是夹在感情之间,江山之间,家庭之间,恩仇之间……都是“夹着活的英雄”。不单如此,和他合作过的好友马友友、郎朗、赵薇……都是构成他丰富武侠音乐世界的音乐符码,成为一阙协奏、一句誓言、一种等待、一次“复活”。
10年前来过成都演出的谭盾,昨天(7日)下午与成都商报记者面对面,侃侃而谈自己对音乐、武侠的认知,并首次分享自己对情爱、婚姻与家庭教育的看法,语锋温柔而多端。
论武侠
“张艺谋英雄主义,冯小刚极度浪漫”
成都商报:请分享一下三部武侠影片背后的故事。
谭盾:三部武侠片有很多密码设计:张艺谋的《英雄》,李安的《卧虎藏龙》,冯小刚的《夜宴》,他们三个人都用了一个演员,就是章子怡,这个很有意思,让这三部本来没有关系的电影一下就有了关系。关系还在于马友友的大提琴,帕尔曼的小提琴,郎朗的钢琴。这三位演奏家所代表的声音正好是三位女主角的声音。张艺谋电影《英雄》里的张曼玉是为了爱国之情失去了生命和爱情,李安的电影是为了梦想而失去了生命和爱情,在冯小刚的《夜宴》里就是为了音乐《越人歌》失去了爱情。三位导演在电影音乐里都有一把“剑”,我们就把剑化成了音乐的符号,是用大提琴、小提琴和钢琴来表现的。李安是“青冥剑”(电影《卧虎藏龙》里的剑),张艺谋是“天下剑”,冯小刚是“复仇剑”。到了我这里就变成复活了。三位女主角和三位导演为了不同的梦想、爱情、音乐失去了生命。我有一个梦想,就是想用隐喻的方法让他们回到人间,再活一次,再爱一回。我就通过大提琴、小提琴和钢琴的形象设计了“密码”,让它们三个组合到一起,寓意张艺谋、李安和冯小刚的组合。这“复活”是比较武侠的主题。记得有一次和汪涵聊天,觉得武侠的“侠”字蛮有意思的,是一个“夹”字一个“人”旁,就是夹着做人,在感情之间,江山之间,家庭之间,恩仇之间。他们三个都是夹着做人的人,都非常优秀,是非常杰出的华人艺术家。我很感谢他们通过情节给我很多灵感和古代的音乐美学。
成都商报:这三位导演各有各的风格,你是怎么把握的?
谭盾:李安非常儒雅,所以在他的电影里,从李慕白到玉娇龙这里面隐藏的侠义是非常优雅、诗意的。所以我们在谈论音乐感觉的时候,马友友的大提琴是把云深不知处的飘逸和儒雅结合在一起。张艺谋是一个很英雄主义的导演,从他电影里就能感知到,无论从梁朝伟还是到李连杰,他们之间的侠义和张曼玉、章子怡之间的情义都是以大地、以天下作为标准的。而到了冯小刚这里,就变得极度浪漫,为了一首《越人歌》摔碎了山河,这个气魄很大。所以我觉得三位导演加起来的复仇剑,青冥剑,天下剑……到了“复活”这里,就变成了心剑。于丹老说,武侠三部曲最有意思的就是对比这三把心剑。让大家去想象失去的梦想回到人间,失去的什么回过来,失去的爱情再复活。这次,是这三个乐器第一次在一起,等于是这三把剑合在了一起,天地人合在了一起。我在湖南长大,要从农田里面跳到维也纳金色大厅,这中间是很长的音乐武侠之梦。那时真的觉得是生活在天地之间、东西文化之间、中国的过去和未来之间。所以我觉得从小时候的湖南到世界上去是一种琴心剑胆的感悟。
谈音乐
“真正打动人心的音乐不能在音乐里学”
成都商报:能谈谈你的“谭式风格”吗?
谭盾:音乐是不需要有边界的,不应该把自己定在某个坐标,艺术家是与灵魂打交道的职业,所以我认为它是不需要限制的。并不是说没有界限就没有个性,也不是说有个性就必须受局限。我一直认为我自己是湖南的艺术家,我写人之间的情感,人类灵魂的震动。李安是江西人,冯小刚是湖南人,张艺谋是陕西人。在一起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李安天天在找江西菜,因为他要吃辣的,张艺谋就要找羊肉泡馍,冯小刚还是喜欢吃小炒,这个就是骨子里的东西。舞台越大,其实个性的对比,个性的自我认同和创造性更多。
成都商报:你依靠这样的心态使中国音乐被西方音乐市场认可?
谭盾:心态是有关系的。作为一名艺术家,需要有智慧和学识,要把你的底蕴和熟悉的东西演化成文化的信号和哲学的平台。文化是需要平台的。当人家都在一个平台上面跟你去分享的时候,你就忽然觉得这东西是可以沟通的。比如莎士比亚或巴尔扎克来中国,它还是需要一个平台,社会的平台、爱情的平台等等这些都是共通的。在平台上去沟通,东西方的隔阂就会减少,对人性的描写和领悟会更加深刻。今天我去四川的老街走了一走,让我觉得四川的天府之音就在街上。这个人群的呼吸让我感觉是和北京是不一样的。吃辣椒的人、吃大蒜的人和吃葱的人不一样,但都很迷人。这是个性,它就会演化成一种声音,一种颜色融入在我的表现里边。我喜欢去旅行,我喜欢到四面八方去感受,我觉得这也是一名音乐家必须要有的经历。我有时会觉得自己是一条鱼,一条很不起眼的鱼。但是我觉得我越游出去,别人就会越看到我。马勒的《大地之歌》是德奥作曲家极具历史感、厚重感的作品,但是,他写《大地之歌》的时候选的可是李白的诗。这就看出人类有共通性,这是人性的东西。中国的艺术家就是要找到一个平台,分享人性最最深邃的东西。这就是我做武侠音乐的初衷。侠士在世界是共通的。我觉得武侠的音乐就是写普通老百姓,就是写我们世世代代的人。
成都商报:音乐上的创新,你把它们形容成“玩”?
谭盾:作为一名艺术家难就难在对灵魂的感悟,同时也要有很强的技巧,这个技巧是要学的,要练的。你必须要有耐性。尽管你很聪明,但是武侠三部曲一共有6亿多个音符,这些音符是要一个一个写出来的。所以三十多年来,我一直从早上八点至下午六点间工作,从未断过。我常常觉得很苦,但是,如果你把它演化成打坐,你慢慢就会很愉悦。想多了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音乐的和尚了,然后,我在这个冥想中会很愉悦,你会发现无论这张桌子摆在纽约、维也纳还是成都,就是你的天地。你往桌子上一趴,时空都停住了,你就像一只鱼一样,游到湘江,游到洞庭湖,游到太平洋里去了,真有意思。玩音乐就像竹林七贤一样,就像陶渊明玩山水,玩天地一样。如果天地赋予你这种耐性,吃得下这口苦,在工作室里几十年如一日,这是修来的福分。80、90后都有悟性,但是,有时我也觉得,让现在的年轻人去吃苦好像越来越难了。
成都商报:与你合作的那些音乐家和艺人,你怎么评价他们?
谭盾:我喜欢跟“综合大学”毕业的艺术家合作。我常常跟学生说“在音乐里学音乐是学不出来的”,那只学到了表皮。真正打动人心的音乐不能在音乐里去学。你会发现跟你合作的那些艺术家有一个非常宽阔的天地。马友友有人文学的学位,也有哲学学位,我跟马友友谈琴声,他就会摆出很多很多的方案,因为他的知识面太宽了,他完全知道你在谈什么。赵薇是一个非常杰出的演员,她特别喜欢故事,她有一种关怀。真正的艺术家是一样的,在灵魂的比武场上是不分行业的,它有种语言是共通的。在与他们谈论人性的时候,其实是通的,没有任何隔阂。大的艺术家胸怀会很宽大,大家彼此都在分享。跟好的艺术家合作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在天地之间和你心中去感知的世界才会是让你真正感动的。
说情爱
“如果没有谈结婚,那肯定是爱没有到位”
成都商报:你曾形容爱情与婚姻就像一架永远颠簸的飞机,那你怎么看情爱?
谭盾:在我看来,爱情和婚姻没有什么区别的,一定要有爱,才有婚嘛,爱情和婚姻没有区别。我其实是从来不愿意结婚的,现在回想起来肯定是爱还没有到位。如果没有谈结婚,那肯定是爱没有到位嘛。我后来爱上一位女子后,十分钟就决定了结婚。我有时觉得街边的小猫小狗自由的恋爱是很浪漫的。婚姻也可以很浪漫,婚姻就是要设计浪漫。每一对恋人,每一顿都在设计吃得有情调,为什么结了婚过后不能这样呢?
成都商报:你会让儿子学习艺术吗?
谭盾:我很爱我的儿子。所以有时我在想,父爱有时很矛盾,一方面你很爱他,希望他过好。一方面你又很希望他成长,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同时,我又在想,让他学音乐要超过我是很难的。让孩子走这条路,我不忍心。但是,他好像很喜欢艺术。我觉得很有意思,如果小孩调皮的时候,我就会说,今天下午的音乐课和美术课,停了。他说,只要你不停我的艺术课我就听话,因为他觉得艺术课好玩。这也挺不错了。你知道谁是艺术最好的老师吗?就是生活和天地。所以我觉得艺术家在山水和天地间可以感受很多。要在天地之间,要在科学与人类之间,要在历史与未来之间找到一种侠义的归属这个很重要。(记者 谢礼恒 实习生 张涵)
谭盾
1957年8月出生于湖南长沙茅冲,著名作曲家、指挥家,在国际上享有盛名。约翰·凯奇的追随者,以其非常规音像手段,音乐剧场以及自己的作品中的大量拼贴(音响以及自己的其他作品)闻名。
2001年获美国第73届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奖。2006年被世界十大中文媒体被评为影响世界的十位华人。2008年为北京奥运会创作徽标Logo音乐和颁奖音乐。2010年担任中国上海世博会全球文化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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