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学会原副会长:制度反腐或将有大突破

　　中国监察学会原副会长李成言：2014年反腐制度突破值得期待

　　秦夕雅 赵雨冰

　　2013年，中国惩治腐败力度空前。2014年，新的反腐时代已经来临。

　　两会期间，中国监察学会原副会长、北京大学廉政建设研究中心主任李成言教授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谈到：2014年将延续2013年的高压反腐态势，一批“老虎、苍蝇”将继续被揪出；同时在下半年，制度反腐或将有大的突破，2014年将进入继续治“标”和开始治“本”的关键期。

　　李成言曾参与《建立健全惩治与预防腐败体系2013~2017工作规划》起草专家座谈会，该《规划》明确提出，将在5年内坚决遏制腐败蔓延势头，取得人民群众比较满意的进展和成效。

　 　制度反腐进行时

　　第一财经日报：推行“新提任领导干部有关事项的公开制度试点”是十八届三中全会中关于反腐的亮点，有报道称这一试点有望在2014年有所突破。在您看来，为何要首推“新任”公职人员；未来什么时候能够过渡到“全体”公职人员？

　　李成言：这个问题可以从三个层面说起。

　　首先从历史上看，关于官员的财产申报问题，这是多年来没有解决的问题。我国是在1988年正式提出方案，交到全国人大的会议上，希望开始推行官员财产申报。这应该是最早提出推行这一制度的正式文件，但在当时各方阻力巨大，未能如愿。

　　从1988年至今已有26年了，我国一直没有通过全国人大提出并实施这样一项制度，这确实是很大一个疑问。

　　早在1995年4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党政机关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收入申报的规定》；后在2010年7月11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的规定》，明确处级以上官员要对重大事项申报，如收入、固定资产等。在操作过程中，各部门都在进行重大事项申报，但申报之后石沉大海，“只申不查”，没有反馈、检查、监督，难以起到作用。

　　其次，配合从上至下的政策规定，近几年，全国各地开始“由下而上”的改革试点。2008年新疆阿勒泰地区出台《关于县(处)级领导干部财产申报的规定(试行)》。此后浙江慈溪、广东两区一县等地相继推行了财产申报公示的试点。上述各地的试点改革遇到的阻碍同样很大，最后不了了之，但是积累了很多宝贵经验。

　　第三，若全面铺开不好推动，是否可以有“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的尝试：要提拔先申报；对于新进公务员，同样要承诺申报。

　　最重要的是申报程序，我认为须出台法律性制度，以防止流于形式。中纪委牵头操作，落实到部门与个人，还要严格地管理申报。此外，申报结果一定要公开，如果结果被隐瞒起来，失去申报的意义，同样容易造成暗箱操作。

　　将来，所有的公职人员，包括政府、企业的公职人员等由国家财政拨款、具有公务性的人员都应进行财产申报。

　　日报：中央第二轮巡视中，10个被巡视点均存在干部选任问题，特别是官员带病提拔等问题。你认为，防止带病提拔、一把手的权力过大，我国的干部选拔的流程还需要哪些改进？

　　李成言：关于带病提拔，根源在于我们的吏治管理权力过于集中，集中到一把手一句话就可以提拔一个人。所谓的集体决定、组织管理往往流于形式化。

　　因此，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点有两点：一是建立并完善监督体系。一定要在现行的官员选拔体系之外有独立的监督体系，习近平总书记也讲过监督体系一定要相对独立，纪委书记必须对所有提拔的干部表态，直接承担干部提拔的监督责任，让纪律监督真正发挥作用。二是推行官员选任各项程序工作的公开化。推行公开有难度，但效果一定是立竿见影。有问题的人最怕公开。

　　要限制一把手的权力过大，有三个做法已经开始做，但是未来在执行层面应当出台条例。首先：“一把手”不分管具体工作，只管宏观主体性工作，负主体责任；其次，“一把手”也要接受同级纪检部门的监督。这里需要注意的是，要明确重点岗位提拔的干部一定要报上一级纪委批准，防止同级纪律监督不到位。

　　日报：十八大后，中央两轮巡视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舆论给予高度评价，但同时又有更高的期望。未来巡视制度在哪些方面可以继续改善？

　　李成言：在王岐山上任纪委书记一职后，这一制度有了很好的发展，体现为“两个不固定”，一是人员不固定，巡视组组长一次一任命，人员可随时调整；二是巡视对象不固定。整个中央巡视组收归中纪委管理，便于随时掌握巡视资源，有效规范巡视组的权力。

　　巡视制度可以推动纪检权力的上移，防止地方控制监督的权力。未来会朝着更加规范化、制度化、法制化的方向发展，或将出现专门的巡视法，推动这一制度的规范。

　 　期待纪委监督同级党委

　　日报：总结新领导集体上任以来的反腐路径，哪些亮点值得关注？有哪些制度化和非制度化的创新与改革？

　　李成言：十八大以来，新一届中央领导在反腐方面有很多亮点。

　　第一，反腐态度鲜明，在思想上把反腐工作放在十分重要的位置，明确提出：反腐搞得不好就会亡党亡国，要建设廉洁政治，这在我们党的政治报告里是第一次提。这表明新一届中央政府在反腐问题上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第二，注重反腐倡廉的理论和制度创新。中央已明确表态用法治的方式推动反腐，要建立国家反腐败法，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同时要“老虎、苍蝇一起打”；还要反特权，要严抓作风建设等。

　　第三，在查处大案要案问题上，从纪委内部抓起，严抓腐败，绝不手软。自十八大以来，二十多名部级官员、18万名党员干部受到了党纪政纪处分，6400个县处级以上官员被送交司法惩处，查腐速度明显加快，查腐力度明显加大。

　　日报：从2013年至今，八项规定、反四风、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一直在进行，这几项工作对反腐的价值何在、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李成言：首先，群众路线教育的思想教育、作风教育工作都是反腐的前奏和基础性工作，作用在于，要让领导干部认识到“四风”问题是腐败的先兆，作风问题的存在，会严重威胁到我们党的执政基础。提高认识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从以上带下的作风建设开始，从提高群众的认知开始，一定会为反腐败打下扎实的基础。

　　其次，通过群众路线教育活动来发现腐败问题。群众举报的路径开通为提供腐败线索创造了条件。

　　第三，可以推动反腐的制度建设。为反腐法治建设提供很好的思想基础和制度平台。

　　日报：未来制度反腐领域还有哪些进步空间？你对于未来反腐的期待有哪些？

　　李成言：2014年反腐败最重要的是推动反腐制度的突破，通过2013年一年的“治标”，推动治本的到来。

　　以下几点最值得期待：

　　第一，双重领导体制的确立，纪委的监督地位已经在改变。在接受同级党委领导的同时，也要接受上一级纪检机构的领导，这就形成了对同级党委权力的制约。

　　第二，纪委书记、副书记是由上一级纪委书记提名，并协同组织部门考察，然后任命，党委不再拥有直接任命权。

　　第三，同级纪委可以监督同级党委。过去是被监督者领导监督者，但现在已经作出调整，党委书记是负领导的主体责任，纪委书记是负有监督责任。

　　第四，所有关于纪检监察案件方面的线索，都要在报给同级党委的同时，也要同时报给上一级纪委，这就对党委控制案件的权力做出了很大的制约。

　　王岐山提出，纪委的权力也要受到有效的监督，在中纪委内部要建立一个纪检监察执法监督部门，专门监督内部的监督权力。香港廉政公署里就成立专门监督内部权力的部门。“党要管党，从严治党”，监督权力就要交给纪委。以上均是推动制度反腐的重要进步。

　　日报：十八届三中全会中提出要健全反腐败领导体制和工作机制，改革和完善各级反腐败协调小组职能。反腐败协调小组的具体职能何在，人员构成如何？

　　李成言：协调小组的主要功能是把不同领域的监督资源整合起来，协调关系，取得共识，加大力量形成合力，去推动监督权力的到位。该小组由纪检部门牵头，对平衡各种意见能起到促进作用。

　　但这一协调机制也面临着新问题。例如，一些案件发生后，会发现各种资源、各种背景都在起作用，找人疏通关系，把案件摆平时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