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限移民公投背后：不同语言区民众心态分歧

　　华遇(化名)是一名瑞士华裔，去年开始可以行使公民投票权。从他上学开始，再到在日内瓦一家跨国公司做了白领，一共在瑞士呆了10多年，当地时间2月9日，他遭遇了一场受到全球关注的动议投票。

　　之所以受到了全球关注，是因为这次投票涉及到，是否限制来自欧盟国家的移民在瑞士的平等就业权。这无疑给了周边的传统欧洲国家当头一棒。

　　而此时，巴黎、柏林、伦敦、阿姆斯特丹都还在讨论并修改那些可能抢夺了他们工作机会的欧盟新加入国的准入条款，并频频抱怨来自东非等地合法或非法移民。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欧洲采访了解到，移民问题一直是欧洲较为敏感的话题，尤其是深陷危机的这几年。不论是那些在火车站附近游荡作案的移民，还是真正进来找工作的高素质移民，现在皆成为保守力量抨击的对象。

　　在一些人士看来，这是考验欧洲大陆富国瑞士与欧盟传统关系的重要时刻，也是瑞士更加重视亚太、美国等经济快速增长地区经贸往来的标志。

　　华遇身处对移民态度更为包容的法语区，并且是联合国[微博]总部的日内瓦。他当天毫不犹豫地投了反对票。他对本报记者说，投反对票，是因为瑞士需要欧盟，特别是经济和人才方面，而这次动议会影响到这方面。

　　“虽然现在瑞士治安是比之前差，但是我认为人员的自由流动利大于弊。”华遇说。

　　投票结果显示，华遇所代表的人群并没有占到多数，这次投票的结果是，微弱超过半数(50.3%)的瑞士公民同意修改宪法，而投票人口则占瑞士总人口的56%，除了少数地区，大多数行政选区参与了投票。

　　瑞士驻华大使馆给本报记者发来的材料表明，这次的动议将会给瑞士的移民政策带来改变。新的宪法条款要求对移民进行数量和额度限制。瑞士联邦委员会将马上着手执行。

　　直接民主下的公民动议

　　瑞士实行“公民表决”和“公民动议”形式的直接民主。凡修改宪法条款，签订期限为15年以上的国际条约或加入重要国际组织，必须经过公民表决并由各州通过方能生效。

　　瑞士中心基金董事会主席亨瑞克·博格(Heinrich Berger)也在当日参加了投票。他认为这对瑞士来说，是一个艰难时刻。

　　让博格印象最深的事情是，投票已经进行了数小时之后，大家依然不清楚投票结果会是什么。当时所有的预测都是50对50 。很多人在家对着电视好几小时来跟踪投票结果。另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情是，大多数政界或者商界的高层都非常关注欧盟对此事的反应，这件事情也成了当天大街上人们热议的话题。

　　华遇对本报记者说：“有些人会担心，比如员工的工作签证，之前对欧盟的人员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限制，或者限制很松，今后可能在办理员工的工作签证上会遇到一些麻烦。”

　　博格对本报记者描述现场情况时说，投票在瑞士是非常普遍的事情。大多数人都是将他们的选票放在一个密封的信封里，再投入一个普通的邮筒。仅有5%的人会去投票点向选票箱里投票，而且选票箱附近也是没有警察的。

　　博格介绍说，瑞士所有年满18岁的男女都可以在瑞士投票，就是一人一票的意思。当天51%的人都对此投了票。

　　这次投票是公民动议。即如果10万人签名发起改变宪法的条款，政府就必须要求全体国民来投票。如果大多数的选区(或者行政区)参与了投票，而且多数投票的人都同意这项提案，则政府就必须调整宪法，并制定一个新的法律来实现这项要求。如果是要改变议会已经通过的法律，则需要5万人签字提出全民公投。

　　瑞士官方语言有四种：德语、法语、意大利语及列托罗曼语，但使用最广泛的语言是德语。26个州中有17个是德语州。西部地区主要讲法语。

　　调查显示，法语区大多数投了反对票，德语区有同意也有反对，而意大利语区大多投了赞同票。这也符合大家对这几个语区的刻板印象，法语区移民较多，因此相对宽容；德语区传统上较为保守；意大利语区就只能“呵呵”了。

　　华遇表示，他也理解那些投赞同票的人的想法。在瑞士的外国人已经近1/4，对瑞士这个小国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数据表明，瑞士是欧洲大陆外来人口占比最多的国家之一，外籍人口占总人口的22.3%。

　　华遇认为，其实这个法案很模糊，具体执行要2～3年，现在还真说不清会怎样。

　　瑞士使馆的材料也表明，新的宪法条文并没有具体说，欧盟移民工作额度应该有多高，或者以什么标准，由谁来制定并分配这些额度。这些细节不会在立法层面定义，而是会由联邦委员会和议会花3年时间来设计新的系统。

　　欧盟国家感到遗憾

　　瑞士与欧盟关系密切。瑞士是欧盟最重要的商业伙伴之一，双边签署了诸多合作协议。瑞士是欧盟第三大产品和服务供应国、第二大投资国，欧盟是瑞士最大的贸易伙伴。

　　博格说，瑞士以高端工业为主。很多这类企业不能找到合适的受到良好教育的人才。这也是为什么瑞士企业总是需要在瑞士之外寻找人才。这个趋势开始于上世纪二战后50年代，直到2006年才有了一个移民法规出台。新的双边协定中，来自欧盟国家的人得到豁免。

　　“我认为，瑞士会和欧盟进一步讨论得到一些解决办法，这些符合双方的利益。”博格说。

　　上海瑞士中心主席莫西·尼古拉斯(Musy Nicolas)却并不认为这个结果会给瑞士经济带来很大的影响。

　　尼古拉斯对本报记者说，欧洲其他国家都明白投票背后包含的民意，他们只能决定是否放慢瑞士融入欧洲的速度。这一点也无法对瑞士产生影响。众所周知，瑞士政府虽然过去多次希望加入欧盟，但是大多数人都投票反对加入。所以，政府只能将瑞士的政策融入欧盟整体政策。

　　尼古拉斯认为，瑞士需要更多地发展与非欧盟国家的关系，最重要的是亚太、中国，以及美国。因为全民公投的决定意味着，即使与欧盟的关系变得不那么亲近，瑞士政府也必须作出瑞士持续发展的计划。

　　“瑞士总体来说从欧盟进口更多东西，出口较少，瑞士对于欧盟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教育科技中心。”尼古拉斯说，“我不认为这次投票会对瑞士经济有什么不利影响，我们可能限制了部分移民，但是不能根本地改变瑞士的繁荣。”

　　据瑞士海关最新统计，去年瑞士的对外贸易不仅有所增长，而且与欧盟的联系依然紧密。只是对中美顺差较多，而对欧洲其他国家则逆差较多。对德法这样的主要贸易伙伴的进出口增速都在下降，对美国的进出口都在增长。

　　2013年1～9月，瑞士对德国、美国、意大利和法国的出口额分别占瑞士出口总额的18.7%、11.6%、7.2%和6.9%，其中对德国和法国分别下降5.6%和2.5%，对美国和意大利分别增长6.9%和2.9%。

　　瑞士前五大顺差来源地依次是美国、中国香港、英国、日本和新加坡，分别为107.6亿美元、50.0亿美元、38.9亿美元、22.6亿美元和20.9亿美元；逆差主要来自德国、爱尔兰和意大利，分别为100.2亿美元、41.8亿美元和25.8亿美元。

　　正如瑞士的政商界高层所担心的，欧盟的反应非常迅速。

　　欧委会在一个对外声明中表示，非常遗憾限制移民数量的动议通过投票被通过，“这违反了欧盟和瑞士之间人员自由流动的原则，欧盟将会审视这个动议对于欧盟瑞士整体关系的影响。”

　　瑞士使馆的材料显示，瑞士联邦委员会将本次公投的结果看作是对于今年人口增长的情绪释放。博格说，去年，抛开税务，瑞郎对欧元走强，这使得来自欧洲国家的员工在瑞士将比在欧盟国家多挣30%。这样的增长，叠加上瑞士的高失业率，瑞士就业市场面临来自欧盟员工的全面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