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悦读】陈天利:繁华正茂处孤独成殇时——读《百年孤独》有感

23.09.2014  10:07

和儿子逛书店,想到前些日子网络上关于作者加西亚•马尔卡斯的纪念文章,就决定买本《百年孤独》回去看看。看的时候很慢,一方面是人物的名字都比较长,不好记;另一方面是关于主人公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描写从第一代到第七代,总是经常往回翻看。随着越看越深,一副人世间的百年沧桑、百年孤独的画卷慢慢打开了。

从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带领人们建立马孔多,到马孔多在飓风的狂怒袭击中变成四下抛洒灰尘和瓦砾的可怕漩涡;从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被绑在树上直至死亡到第七代奥雷里亚诺被蚂蚁吃掉,所有的人都在脑海中不断的闪现,我已经分不清他们是哪一个的阿尔卡蒂奥哪一代的奥雷里亚诺了。

孤独渗透于每个角落。

人是孤独的。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孤独于外界,孤独于他人。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对科学的追求是那样格格不入,没人支持他,包括乌尔苏拉——他的妻子,最后不得不陷于自己的精神生活里,永远走不出来,以至于他将要死亡的时候把他放开,他已经不习惯正常生活了,只能绑起来才能生活。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前半生一直在为自己的理想而战,在经历了三十二次起义失败、躲过了十四次暗杀、七十三次埋伏和一次行刑队的枪决之后突然发现找不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的意义了,就连自杀都没死得了。他十七个儿子一夜之间死了十六个,第十七个也在随后死亡,全部命中眉心,他最后只能孤独的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打造金鱼,直到孤独的死去。已经不必再多举例,布恩迪亚家族不论是男是女,不论是科学的狂热者还是显赫一时的掌权者,还是一代一代的持家者,他们都在孤独中度过,直到最后一代奥雷里亚诺甚至刚生下来母亲就死了父亲就出去游荡了,而自己伴随着母亲的遗体和自己出生时的赃物:大水锅、血污的床单、灰盒和桌上摊开的尿布中放着孩子蜷曲的脐带,还有剪刀和丝线,在孤独中被蚂蚁吃掉,孤独才似乎伴着这个家族的结束而结束了。

家族是孤独的。作品的描写除了这个家之外,其他所有的描写都是模糊的,让人没有清晰感的,从乌尔苏拉扩建这个家开始,一代一代的人在这里度过,他们出生、死去,进来、出去,而其他与这个家族有联系的也仅仅有教堂、车站、书店等。这些都是星星点点的出现,给人以模糊的印象,只有布恩迪亚家族的那个家,孤独的矗立在那里,看着布恩迪亚家族的兴衰,伴随着家族的结束被飓风吹去,似乎结束了这个延续百年的孤独。

爱情是孤独的。家族开拓者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和乌尔苏拉是近亲结婚,由于害怕生出猪尾巴的孩子,乌尔苏拉拒绝同房,所以遭到嘲笑,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杀死嘲笑者后带人出走并建立马孔多,拉开了历史的帷幕。他们两个人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传统的结合。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蒂奥经历的三个女人更多的是欲望的结合;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经历过十八个女人,生了十七个儿子,但是十七个儿子的母亲都是在黑暗中来到营帐里,之后又走开,他连这十七个女人的样子都不知道。唯一一个她爱的女人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的妻子,但是他的妻子给予他的却不是爱情,他认识她的时候才9岁,以至于当他们要结婚的时候大家还担心他改变不了尿床的习惯,但是就在结婚的那天她突然长大了,她大方端庄、她做什么事情都那么得体,所以她给她丈夫的不是爱情,而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孝敬父母的、持家有道的、合格的妻子,仅此而已。还有很多种类的爱情,它们有私通、有单相思、有婚外情甚至有差点造成或者已经造成悲剧的各种爱情,直到最后,当最后一代奥雷里亚诺出生时,作者才给了读者一个明确的交代:“他是一个世纪以来唯一由爱情孕育出来的后代。”但是,这却是一个不容于世的爱情——第六代奥雷里亚诺和他的姨母所生。爱情是残缺的,也注定了是孤独的。

孤独从哪里来?

孤独从繁华而来,“孤独”与“繁华”本来是一个相对的词,但是在布恩迪亚家族,他们却在繁华中孤独的坚守。在那个衣衫褴褛的吉卜赛人来马孔多之前,在这个闭塞的小村里,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这个年轻的族长生活可以说非常充实,他指挥播种,指导畜牧,奉劝育子,他安排全村房屋的布局,他架设陷阱、制作鸟笼,不久他们全村人在他家的带动上都养满了苇鸟、金丝雀、食蜂鸟和知更鸟,可以说这个时候他非常充实。但是当那个衣衫褴褛的吉卜赛人梅尔基亚德斯循着他们那些小鸟的歌声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孤独的“魔鬼”被放了出来。

第一个“魔鬼”当然是梅尔基亚德斯,从他开始,科技的繁华开始了,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从这里开始着魔了。当梅尔基亚德斯这个老实的吉卜赛人早就告诉过他磁铁这玩意儿淘金子可不行的时候,他仍然用妻子用来振兴家用的一头骡子和一群山羊换了两块儿,他用了数月的时间只找到了一副十五世纪的盔甲。但是他并不死心,可以说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走上了自身内心孤独的不归路,再也出不来了,于是他想用望远镜和放大镜制造武器,用葡萄牙地图和几架航海仪器观测星辰,于是他着魔了,他神智颠倒了,并且初创了对布恩迪亚具有重要影响力的炼金实验室。当外界科技不断发展的时候,他却钻进了他自己的思想深处再也没有出来,大家只得把他绑在栗子树上直到他孤独的死去。

第二个“魔鬼”是镇长,从他开始,政治军事的繁华开始了。这个淳朴的小镇以前根本没有镇长,甚至没有政治这个概念,当镇长悄悄地来到马孔多的时候遭到了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强烈抵制以至于他不得不先走了再回来。在这之前第二代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整天埋头在父亲的实验室里做小金鱼,他的不归路是在随父亲去镇长家看到那个按照年龄讲可以做他女儿的雷梅苔丝开始的,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于是他不得不随他的老丈人参与到了将墙刷成蓝色或者白色的斗争中去,他看着他的老丈人将一大部分红色的票换成了蓝色,于是他指挥着二十一名不到三十岁的男子开始了他的起义之旅,他感觉他一直在为理想而奋斗,正是他的理想支撑着他走了下来,但是最后他却发现他为了改变战争的颓势必须要违反自己的政治主张的时候,他的政治顾问建议他争取天主教信徒的支持的时候,他在自己的不归路上已经无法回头了,就像他自嘲的那样,他们只是为政治而战,他是所谓“政治向前推进”中孤独的行路者,他看似为政治奋斗了一生,其实政治与他无缘,只有他那个能够把红票换成蓝票并且又留了几张红票以使反对派无话可说的老丈人才与政治有缘。他最后的归宿只能是他的原点,在那个实验室孤独的制作小金鱼,就连本来共和国总统都计划要参加的教皇对他的大赦仪式他都不去参加,于是他在孤零零的工作间里听见雄壮的乐曲,礼炮的轰鸣,他的眼中含着泪水,多么完美的“繁华”与“孤独”的统一啊!

第三个“魔鬼”是“铁路”,从它开始,全面的繁华开始了。在铁路修进来之前,马孔多是一个基本闭塞的状态,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带领族人走到这里用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后来不论是梅尔基亚德斯的那些吉卜赛人还是镇长的进来;不论是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蒂奥还是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的出去,甚至是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那十七个儿子之一奥雷里亚诺·特里斯特出去修铁路,这都像传说一样,突然来了,突然走了,如何来如何走,从哪里来去哪里去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描述,直到有一天那边来了一个可怕的东西,这当然是火车。火车带来了一切现代文明都应该有的繁华,人们通宵达旦的观赏电灯泡,隆隆的机器声昼夜不停,剧院里可以放映会活动的人影,电话机让人们不知所措,火车站建立起来了,营地代替了昔日的镇子,这里再也不是那个闭塞的小镇了,而是一个现代化的集镇。总之,马孔多真正的繁华了起来。当然,还有布朗先生和他的香蕉公司,随其而来的是剥削与暴力。第四代何塞·阿尔卡蒂奥鼓动工人罢工,成为了工人运动的领袖,但是在火车站的那场罢工中三千多人被全部屠杀,当他侥幸没死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身处三千多具尸体当中。当他忍痛在大雨中走了三个小时回到马孔多的时候,当他向别人诉说他看到的事实时,没有人相信他,连他的双胞胎兄弟奥雷里亚诺都认为他在说梦话,这个时候公平正义、是非曲直已经被军队和资本家碾为齑粉,这个时候他除了失望甚至恐惧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孤独,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直到与他的双胞胎兄弟一起死去。

孤独结束了吗?

全书的结尾这样写到:“奥雷里亚诺·巴比伦全部译出羊皮卷之时被飓风抹去,从世人记忆中根除,羊皮卷上所载一切自永远至永远不会再重复,因为注定经受百年孤独的家族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在大地上出现。”这句话是对的,因为文学作品中的百年孤独世家不会出现。这句话又是错的,因为孤独一直在延续。魔盒还在继续向世界释放“魔鬼”,现代文明所带来的繁华在全世界蔓延,而繁华中的孤独却也瘟疫般的传染到世界。

现代文明为我们带来了太快的生活节奏,以至于我们不得不为生活疲于奔命,我们的精神得不到一点稍微的松懈,我们的心灵找不到一个停靠的港湾;我们以金钱事业衡量我们成功的标准,到最后却发现我们所剩无几;现代文明为我们带来了繁华的社会环境,但是却逼迫我们每个人把自己包的紧紧的,家庭给小孩儿的最重要的课是如何辨别坏人,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交流与信任已经退居次位;现代文明为我们带来了越来越趋同的世界,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人们的生活方式都越来越一样,“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已经基本能够概括世界上的城市。当我们想要为心灵寻找一份宁静的时候,却发现我们到的地方不是去看人头就是去被消费;现代文明为我们带来越来越发达的咨询,信息的繁华已经不能用一个单纯的词来形容了,当我们头晕脑胀眼花缭乱的从那些真假难辨好坏不分是非混淆的信息当中挣脱出来想要静静的读两本书的时候,却发现很多人很难耐得下心再拿起书来了。这就是现代文明带来的心灵的孤独。

也许,了解孤独,认识孤独,感受孤独是每一位现代人必经的历程吧。


作者简介:

陈天利,男,江苏徐州人,工学硕士,副研究员,现任西南交通大学校长办公室副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为车辆系统动力学,从事过党务、高教管理、教学及科研工作。主研科研项目七项,发表论文十余篇篇、副主编著作一本,获西南交通大学教学成果一等奖一项,讲课比赛三等奖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