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两杀人嫌犯喊冤13年 检方受理申诉调卷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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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不服法院认定自己为杀人凶手，唐昌华和刘文华连续喊冤了13年。今年3月28日，两人的申述终于得到贵州省检察院受理，但调取卷宗环节又受到阻碍。黔南州中级人民法院担心卷宗在移交过程中丢失，不愿意让贵州省检察院调取。

　　2001年8月，唐昌华和刘文华的同乡熊小阳在惠水县城遇害。一年后，两人被列为重大嫌疑人被警方带走。唐昌华自称在受审期间遭到殴打，与其拘留在一起的犯罪嫌疑人也曾见到他受审后遍身伤痕。

　　2004年3月，贵州省高院二审认定，唐、刘二人于8月12日到惠水县城买鸭崽，并于13日凌晨杀害熊小阳，确认二人为杀人凶手。但据目前多方证据显示，唐、刘二人买鸭崽的时间很可能不是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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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人案一年后现“重大嫌疑人”

　　2001年8月13日上午9时许，在贵州省惠水县和平镇造纸厂公路边一排污沟内，有人发现发现一具死尸，死者双手双脚被红色尼龙绳反捆于背上， 头部口鼻被胶带缠绕多道。封口胶特征为黄底红字，文字内容是“贵州东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经法医鉴定，死因是被封口缠绕口鼻窒息死亡。

　　当日，惠水县公安机关即查明，死者姓名熊小阳，男，35岁，家住惠水县抵季乡青山村戎翁组。死亡前，在惠水县造纸厂内的蜂窝煤厂做人力车拉煤球 卖的零时工，暂住于惠水县造纸厂民房。警方随后展开了对熊小阳被杀案的侦破工作。很多青山村熊小阳的亲戚成为了重点调查对象。调查没有获得什么进展，熊小 阳被杀案的调查基本处于停滞状态。

　　2002年7月24日，熊小阳的父亲熊忠友到惠水县公安局刑侦队询问侦破进展，并向警方介绍，2001年8月16日晚上，同村的唐昌华到熊小阳 二叔熊忠伦的家里做客，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熊忠伦也向警方介绍，他和唐昌华的关系一直较好。2001年8月16日晚，唐昌华来家里吃饭，并劝其最近少出 门，没有要紧的事就装病也可以。熊小阳的事要少管，免得在刑警队吃亏。熊忠伦同时告诉警方，他听说，2001年8月11日，唐昌华和刘文华到惠水县去买鸭 崽。

　　唐昌华和刘文华因此被列为重点嫌疑人。唐昌华，男，1963年10月13日生，家住贵州省惠水县抵季乡青山村达架组。刘文华，男，1971年5月16日生，和刘文华同属达架组。

　　唐昌华后来会见自己的代理律师周立新时说，自己当初之所以和熊忠伦说那些话，是因为当时警方把调查对象集中于熊小阳的亲戚，很多人都被警方带走调查过。唐昌华担心和自己关系要好的熊忠伦因此受到牵连，所以才好心提醒他。他没想到，这样一席话让自己遭遇了牢狱之灾。

　　2002年8月22日夜里，惠水县公安局刑警把唐昌华、刘文华从家里带走。唐昌华的儿子唐天付回忆，当天夜里，警察来“砸门”，当时是达架组组 长的父亲以为是乡亲有急事要帮忙，只穿了内衣裤就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唐昌华看到好几名警察来到自己家，完全懵了。他当即被戴上了手铐，离家前的最后一句话 是：“你们一定是弄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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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号嫌疑人证实唐昌华受审后带伤

　　据前街一号记者（微信号：qianjieyihao）了解到，唐昌华和刘文华被警方带走后，开始接受警方的审问。在侦查阶段，唐昌华共有口供 12次，其中无罪口供9次，认罪口供3次。刘文华共有共有口供15次，其中无罪口供12次，认罪口供3次。两人在在审查起诉和审判阶段全部是无罪口供。

　　两人各三份认罪口供均是9月24日至27日之间记录的。而这三天，唐昌华和刘文华并不在看守所内。当时和唐昌华一起拘留在看守所的同号嫌疑人姚 凯、刘昌平，在接受唐、刘二人一审时的代理律师何健、王荣高的调查询问时说，唐昌华在长顺县看守所拘留期间，曾经在9月底被带离过看守所三天。离开之前， 唐昌华身上没有伤痕。等到唐昌华回到看守所以后，他两天没有吃饭。姚凯、刘昌平均看到，唐昌华整个臀部和前后大腿、膝盖等处全是紫血条块，“密密麻麻，惨 不忍睹”。唐昌华还告诉他们，这三天他去了惠水县公安局受审，在受审期间遭到了殴打。长顺县看守所所长刘燕兵也证实，唐昌华从外面回来后因伤有一周没有参 加训练。根据警方提供的提审记录，9月24日至27日，唐昌华、刘文华二人确实在惠水县公安局受审。

　　2003年12月9日，贵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认为：2001年8月11日，被告人唐昌华和刘文华相约准备到惠水县九 门寨找刘忠光订购鸭崽。当天在惠水街上遇见同乡被害人熊小阳在卖煤巴。熊将唐、刘二人约到其在惠水造纸厂的租住房处吃饭，当晚唐、刘二人在熊处住宿。唐昌 华认为，熊小阳在外打工时间长一定有钱，便与刘文华共谋，以熊小阳妻子在家打柴跌断了脚，叫熊拿钱去治疗为由，将熊骗出来，然后对其实施杀人抢劫等有关事 宜。刘表示同意。

　　同月12日，唐昌华在惠水街上购得作案用的黄色胶带和红色尼龙绳，唐、刘二人并选择好作案地点。次日凌晨四时许，二被告人到熊小阳的居住地以回 家为由，将熊骗至事前选好的作案地点，唐昌华趁熊小阳不备将其摔倒在地，将熊双手反扭于背部，用膝盖压在熊的身上。刘文华用胶带将熊的嘴、手缠住，唐昌华 用绳子把熊的手脚捆好后又用胶带缠熊的头部。唐、刘二人从熊的衣服荷包及内裤包里抢走人民币170余元，并将熊抛入排污沟后逃离现场。经法医鉴定：熊小阳 因窒息死亡。

　　贵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据此作出一审判决：一、被告人唐昌华犯抢劫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 人全部财产；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禹光秀、熊忠友经济损失人民币16000元。二、被告人刘文华犯抢劫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 人全部财产；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禹光秀、熊忠友经济损失人民币14000元。

　　一审宣判后，申诉人唐昌华不服一审判决提出上诉，上诉理由是：原判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申诉人无作案时间，侦查阶段的有罪供述是在侦查机关对申诉人刑讯逼供下作出的。刘文华亦以此理由提出上诉。2004年3月15日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在二审中，被贵州省高院认可的12项证据中，有7项是唐昌华、刘文华，及其他证人的证词。唐、刘二人的证词内容均来自于那3份认罪口供。对于律师何健等人提供的，证明唐昌华受到刑讯逼供的调查笔录，法院认为与熊小阳被杀没有必然的联系而未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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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项证据表明买鸭崽时间非8月12日

　　在唐昌华的十几份笔录中，唐昌华大多记不清楚他和刘文华去惠水县买鸭崽的准确日期。他只记得是8月的一个周日。他和刘文华还记得，在找到买鸭崽 的中间介绍人刘忠光订鸭苗的下午，刘忠光曾带着唐、刘二人到他家对门小卖部打电话给鸭老板刘世洪，连续打了两次，共收电话费3元。唐昌华还记得，唐昌华清 楚的记得他是从“羡塘信用社”取得贷款4000元的第二天就和刘文华一起去订鸭崽的。

　　警方确认，唐昌华和刘文华的订鸭苗时间的主要证据有二。一是刘忠光的证词。他供述称，鸭老板刘世洪在8月9日（周四）给他送来了一批鸭崽。“两三天以后，唐、刘二人来找我联系订鸭崽。”另一项证据是唐昌华自己的证词。

　　唐昌华后来会见周立新时说，自己的证词是这样被警方取得的。“当时警察龙金文拿了一个电话费查询清单在我眼前一晃，说他们已经查询了电信局，我 打电话订鸭子的时间就是去年8月12日。”唐昌华当时要求看一下那份清单，但是遭到拒绝。出于对警方的信任，唐昌华据此确认了订鸭崽的时间就是8月12 日。

　　但是，蹊跷的是，这份关键的电话费查询清单并不在警方提供的侦查卷宗内。在两次法院审判中，所采纳的证据也没有这份电话费查询清单。

　　周立新说，固定电话的消费清单在电信局一般保存半年。唐昌华是8月22日被带走接受调查的；在这之前，警方几无可能获取他打电话给刘世洪的细 节。而8月22日以后再去调取一年多以前的消费清单，很可能调取不到了。所以，龙金文在唐昌华眼前一晃的消费清单可能就是子虚乌有。退一步说，即使这份清 单真实存在。警方刻意隐瞒了如此重要的书证，致使关键时间点存疑，无法让人理解。

　　而刘忠光的证词遭到了刘世洪的否认。刘世洪在接受唐昌华代理律师询问时说，孵出鸭崽的周期是28天。因为周六和周日是卖鸭崽的时间，为了节省成 本都要把孵出鸭崽的时间计划到周五，周四也会“很少有个把个”鸭崽孵化出来。因此，不可能在2001年农历6月间的一个星期四为订户送鸭崽。同时，刘世洪 在接受警方问询时回忆，当时刘忠光问他有没有鸭崽出售，他回答说：“这两天没有，要到古历6月二十几才有。”而9月12日是农历（即古历）6月23日。刘 世洪这样回答不符合逻辑。唐昌华打电话的日期在农历6月20日之前才符合逻辑。

　　据律师周立新查询，9月12日当天的天气也不符合几个人的证词。唐昌华、刘文华、刘忠光都在证词中提到，订鸭崽那天是一个晴天。他们去打电话的 时候，“当天太阳落坡一会儿。”但是，根据惠水县气象局2015年11月6日出具的证明，8月12日惠水县的天气是阴有小雨，降水量5.5毫米。

　　在卷宗中，还有一项证据表明，唐、刘二人订鸭崽的时间是8月5日，即12日的前一个周日。根据唐昌华提到的贷款，警方查到了当时的贷款记录。根 据该记录，2001年8月2日和3日，“羡塘”信用社为唐昌华办好贷款手续，8月4日得到了贷款，因此按照唐昌华的供述，第二天就去订购鸭子苗的时间，即 8月5日。8月5日的天气情况也符合唐昌华等人的供述。根据惠水县气象局的记录，那一天除了早上8点到10点有雾以外，都是晴天。8月5日是农历6月15 日，也符合刘世洪的对话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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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案工具来源成谜

　　根据法医的鉴定，熊小阳是窒息而死。而导致其窒息的，是有人在其面部缠绕了大量上面印有“贵州东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胶带。根据唐昌华和刘文华3份认罪供词的描述，胶带是“从惠水街上西门一杂货店购卖的”，并有现场指认照片。

　　但是该杂货店的老板张安寿，却否认自己出售过这样带有明显特征的胶带。另一店主杨殿林不仅明确否认销售过这样的胶带，还表示这种印有公司名称的胶带都是公司自己定制的，基本局限于公司内部使用，不会对外销售。

　　这一说法得到了贵州东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证实。该公司在2003年4月9日发布说明称，2000年10月，因公司下属药业公司业务需要，印制 “贵州东伟药业有限公司”的胶带。但因印刷厂的工作疏忽，错印成“贵州东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公司没有接收，退回了印刷厂，让它自行处理。

　　同样存疑的还有唐昌华和刘文华的杀人动机。

　　按照法院认定的说法，唐昌华和刘文华是见财起意，谋财而害命。但是，唐昌华和刘文华二人是村里最先拥有摩托车的两个人。唐天付说，唐昌华也是村 里在惠水县做生意最早的几个人之一。唐昌华被捕之前贷款，是打算去贵阳市内开一家门面做山珍生意。而刘文华是村里有名的木匠，那时候村里大多数人还住着木 屋，找刘文华做活的人很多。他们两人都比在县城卖粗制煤巴的熊小阳要富有。更何况，唐、刘二人在熊小阳被杀之前，刚刚从银行里贷出了近一万元。两个兜里揣 着好几千元的人，会合谋为了170元杀害一个本就相熟的同乡，这并不符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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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宗命案毁掉三个家庭

　　熊小阳被杀时，他的四个孩子都很小，最小的儿子今年才上高中。熊小阳去世以后，他的妻子和孩子一直跟熊忠友夫妇一起生活。直到今天，熊小阳的尸 首也没有回家。在父亲熊忠友看来，这是一件非常痛心的事情。如今谈起此事，65岁的老人还是满眼泪光。熊小阳的死，让他们家丧失了主要劳动力，只会种田的 熊忠友无法让这一大家子过上更好的生活。随着几个孩子渐渐长大，家里的木屋再也没有余地容纳那么多人。于是，在前年，熊小阳的妻子借了钱盖起来一栋二层小楼。

　　熊忠友自己也纳闷，为什么会是唐昌华和刘文华杀害了自己的儿子。唐家河他们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连吵架都没有过。“你要让我自己怀疑，我肯定怀 疑不到他们。”但是，他也相信省里的刑侦专家调查的结果。如果现在又说凶手不是唐、刘二人，而是另有其人，老人也只能无奈接受。“我们没有文化，只能听政 府和警察的。”

　　唐昌华和刘文华在2002年8月22日被警察带走以后，就没有回过家。目前，两人都在贵州凯里监狱服刑。法院为了强制执行判决中规定的赔偿款， 将两家养的猪和耕牛全部没收。失去了耕牛，刘文华的妻子无法继续从事农耕，只能到惠水县去打工。为了赚到更多的钱，她选择了收入高但是风险也高的工作：在 黑煤窑里做矿工，每天下井用竹篓背出煤矿，按照每天背出的公斤数算钱。家里的孩子就由当时年近70岁的婆婆照顾。三个孩子只有两人完成了义务教育，初中毕 业，最小的女儿上完初二就辍学了。三个孩子不上学以后，都外出打工赚钱。如今，只有80多岁的刘文华母亲一个人，守在一座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建的木屋内，等 待刘文华回来。

　　法院在强制执行唐昌华家财产时，给唐昌华家留了一头小牛犊。靠着这头小牛和亲戚的救济，唐昌华的妻子郭秀琴勉力种田支撑着这个家。那时候，唐天 付只有16岁，弟弟唐兴雄只有12岁。2004年前后，唐天付初中毕业就不再上学，外出打工，现在是一名工程车司机。唐兴雄只读到高中毕业，现在跟着亲戚 学汽车修理。现在，唐昌华被抓走前向信用社贷的款，家里还没有还完。为了还钱，今年50多岁的郭秀琴进行再村子附近出苦力，搬运修筑水坝需要的石块。唐天 付和唐兴雄这两年相继结婚，唐天付已育有一子。唐天付说，“等爸爸出狱，他就能看到自己的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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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检察院受理申诉 调卷受阻

　　前街一号记者（微信号：qianjieyihao）获悉，自从唐昌华被拘留以后，他的家人一直在为他伸冤奔走，仅代理律师就换了3个。北京锋锐律师事务所的周立新律师是唐昌华的第四任代理律师。2016年1月，他向贵州省检察院递交了申诉书。

　　2016年3月28日，贵州省检察院刑事申诉科检察官吴女士会见了周立新律师。周立新律师询问了他申诉的进展。吴女士说，他的申诉检察院目前已 经受理了。她仔细阅读了周律师递交的申诉书，认为周律师提出的疑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目前，检察院在调取卷宗环节遇到了阻碍。

　　黔南州中级人民法院害怕卷宗在移交过程中丢失，不愿意让贵州省检察院调取，希望他们能够来检察院查阅。但是吴女士认为，为了彻底查明真相，可能 需要反复查阅卷宗，这样每次都需要去黔南州法院太不方便，费时费力。因此他们正在通过省高院从中协调，希望最终能够拿到卷宗。虽然目前受到了阻碍，但是检 察院一定会克服困难，想办法尽快做出结果。在拿到卷宗起的两个月内，检察院会明确答复周立新，是否进入下一步司法程序。

　　吴女士还提到，因为案件纠错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所以希望大家能够耐心等待，继续努力，共同推进司法公正。

　　本文作者/幽灵爵士 编辑 / 小灰灰 小汤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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