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迷撞人逃离18天 外地买卡联络躲着摄像头回家

04.09.2014  14:59

核心提示

老杨

8月17日骑电瓶车撞了一名女子,把她送到医院后,老杨走了。为什么要走,昨日露面的他说,是因为怕羞辱怕讹诈

谍战迷

他爱看谍战片,看过《黎明之前》、《断刺》和《暗算》等,这17天里,他在生活里也用了一些电视剧里的“反侦察

道歉

此前他曾托记者帮忙转交500元给伤者,但始终不肯露面,昨日他终于下决心当面道歉,不过场面却有点尴尬

8月17日,老杨在市三医院门口撞伤一名女子,在将对方送医院后因担心无钱缴纳治疗费悄然离去。两天后,他来到成都商报执意转交给伤者500元治疗费(本报曾连续报道)。

这18天里,痴迷谍战片的老杨,似乎带着强迫症一般,展示着片中的“反侦察能力”:撞人那晚,他回家时绕到南二环再绕回东边,几乎走了小半个市区,就为了躲开摄像头;他在日光和灯光两种环境下反复拍摄当时穿的牛仔裤,以确定被撞者是否当真手握自己的影像资料;他甚至跑到德阳买下一张异地电话卡,才致电记者……

我再也不想穿那天的衣服了,有心理障碍。”距撞人已半个多月,老杨想起这段经历觉得还是煎熬。

老杨的“反侦察

撞人那晚,他为了躲“天网”,先一路向南绕到二环上,再沿二环绕东边,几乎绕完小半个市区,才返回自己家。

实际上:老杨不知道哪里有天眼,哪里没有,只是凭着肉眼避开那些比较明显的摄像头。

为不被发现,老杨去川大望江校区花10元买电话费IC卡,又找了个公用电话,这才联系记者。

实际上:他第一天就打算买卡,但那家店只有15元的,“打不了几个电话,何必浪费钱。

再一次联系记者时,他没有再用IC卡电话,而是专程到德阳,新买了个手机号,再次联系记者。

实际上:他那天曾要求记者发一张彩信给自己,以此确认被撞者是否真的拍到了自己。

8月17日(撞人当天)

绕了小半个市区

躲天眼

8月17日中午1时左右,老杨骑一辆电瓶车路过市三医院,撞上了一名步行女子。

据他描述,女子后脑勺碰在地上。他下车将她扶了起来,当时看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包,仿佛有贵重的东西。一本护照随后从包里掉了出来,老杨心里咯噔了一下,“有护照,她绝非一般人家”。

老杨把女子抱起来往医院送,平常他身体不错,以前抱老婆走老远都不觉得累,当时太紧张,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

挂号费7元,老杨说当时身上没有钱,又不能刷卡,就骑电瓶车去附近的银行取。此时,逃跑的念头产生了。他回忆道,ATM机前,面对着自己100多元的余额,他纠结了一阵,钱也没取就离开了。

从银行离开后,老杨准备回家。他不敢走平时回家的路,担心有看到现场的人把他逮住,尤其担心被天网拍到。

想来想去,老杨决定绕路,从青龙街到所住的龙潭寺,有更便捷的路线,但老杨一路向南,走到跳伞塔,绕到二环路上,再沿二环绕到东边,几乎绕完小半个市区,才返回龙潭寺住处。其实,老杨不知道哪里有天眼,哪里没有,只是凭着肉眼避开那些比较明显的摄像头。

不知走了多久,老杨终于回到家。“当时心理压力太大了,精神濒临崩溃”,戒烟十多年的老杨花11块钱买了一包蓝娇,一支接一支地抽。

最后,失眠的老杨不得不喝了四两白酒,在酒精的帮助下才勉强睡去。

8月18日(第二天)

大学里买IC卡

打来匿名电话

老杨说,撞人当日他就想联系成都商报,但不敢用自己的手机,也不敢用有人看着的公用电话打。他想到最好的办法是买张IC电话卡,但他又不敢在家附近买,晚饭后他骑电瓶车直奔电子科大。20元话费的卡,售价15元,他觉得贵,想买一张10元话费的,但摊位上又没有,于是放弃,“打不了几个电话,何必浪费钱。

这天是周一,一早老杨被闹钟吵醒。他是个谨慎的人,担心迟到,闹钟会快半个小时。下班后,老杨继续找买IC卡的地方。他来到川大望江校区,花10元钱,买了一张话费10元的IC卡,又到处找能用的公用电话。

晚7时30分,他终于在自己都记不清路名的公用电话上,拨打了商报热线电话,“我昨天撞了人,跑了,我愿意出500元的医药费,你们转给她,我不愿意露面,怕被讹上。如果500不够,我愿意下个月再给,我确实也没什么钱……

8月19日(第三天)

19日晚6时40分,老杨将500元送到商报楼下保安手里,自称手机没电,央求门卫给记者致电,然后迅速骑电瓶车离开。7点07分,他又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使用那张IC卡,拨通了记者电话,询问钱是否收到,是不是500元钱,叮嘱记者,一定要将钱尽快转交给伤者。

此时,老杨全然不知女子伤情如何,凭猜测觉得应该不严重。当然,他也希望不严重。

8月20日(商报报道此事)

成都商报报道了老杨和那500元的事。记者还采访了被撞者,她表示自己身体不舒服,但在医院检查后并无大碍,她还提到,“我们有他照片。站在他的角度,我能理解他,但我受了伤,他跑掉了,钱有多重要呢?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我希望他能尽快当面向我道歉。

8月23日(第七天)

去德阳买电话号

联系记者

那500元,他们收到了没有?”下午7时02分,老杨用一个德阳的号码给记者打来电话,询问伤者的态度。针对报道中有人拍到他的照片这一细节,他提出质疑,说所描述的他的衣着特征并不准确,记者手上可能根本没有照片,“你们可能是诈我吧?

他注意到,报道中提了一句,撞人者身穿一条“黑裤子”。事发后,他将当天穿过那套衣服扔在一边,不敢再穿,但为了核实,又专门找出那条青黑色的牛仔裤,反复地拿到室内、室外,在不同的光线环境下,用手机和数码相机分别拍下来,仔细研究照片上裤子的颜色,觉得怎么看都应该是青色。因此,他大胆猜测这张照片并不存在,是记者有意“”他。

为验证猜测是否准确,他要求记者如确有那张照片,可以彩信传给他。10分钟后,老杨收到了照片,照片上那个男人的确是他。他马上又给记者打来电话,最终答应和伤者夫妇约时间见面。

早点见面也好,最近我都瘦了好几斤。”这时,他终于留下了一个成都的手机号码。老杨事后称,当日他专程到德阳,买了一张电话卡,那家店“移动的需要用身份证买,所以买了一张联通的,50元,里头有50元话费”。

8月25日(第九天)

忐忑地等待了两天,晚上7时06分,老杨又来电了,这次是用的自己常用的成都号码。

探望病人,带什么花比较合适?”老杨问,如果对方愿意,他会上门致歉,周末全天,或者工作日晚上,自己都没有问题。当获知伤者夫妇最近家里客人多,抽不开身时,他心情又纠结起来:让这个事情平平静静过去,是不是更好?但他心里,始终不安。

9月2日(第十七日)

这个事情,警察不会立案。”9月2日傍晚6时许,老杨骑着电瓶车来到成都商报,说起了自己最新的想法。他骑的还是那辆电瓶车,车头外壳用透明胶带缠着,车尾的挡板有一半是掉下来的。

老杨中等身材,寸头,穿深色T恤。谈话时,他不断回头观望四周环境。谈起这半个多月来的经历,老杨几次叹气,“我内心其实不想见,但是想早点息事宁人。”老杨说,这实在是一段痛苦的折磨,很想把这段经历像那件衣服一样,束之高阁,不要再去触碰。

这件事,从始至终,老杨没有告诉任何亲友和同事。

心/理/专/家/说

老杨的戏剧性举动

为减轻自己的恐慌

心理学家朱文波介绍,在撞人后,老杨的表现很具有戏剧性,他的一系列行为都是内心意识的外露。比如,他为逃避天网而绕路回家、使用IC卡打公用电话,这些细节不管是自觉还是不自觉,都是一些反侦察动作,目的是为了逃避惩罚,推脱责任。拍照比对裤子颜色的行为,则说明他对这件事及后果充满恐惧,试图通过不断的自我说服、自我心理调节来减轻自己的恐慌。当然,在他身上,也有良心发现的动作,主动联系媒体希望转交500元钱,这是为了表达歉疚,是人性和个人道德感的反应。

对/话/老/杨

猜测她是有钱人

我怕被羞辱

老杨自称今年50岁,1994年左右曾在一家纸媒做经营,还算高薪。现在,他是一名普通的技术工人,月薪2000多元。

老杨告诉成都商报记者,他爱看谍战片,六七元买一张碟片。他看过《黎明之前》、《断刺》和《暗算》等,喜欢那种气氛,可没想到,真实体验时如此苦不堪言。

如果你们要写后续文章,可以挖深一点,拷问一下,我们这个社会真的健康吗?”这句话,老杨先后说了两次。他说,感觉现在遇到事情,人们首先会把对方想得比较坏,大家都互相提防着,缺乏基本的信任。

撞人那晚,他曾凭被撞者包里掉落的那本护照猜测对方是有钱人,取钱时也是怕被有钱人“羞辱”,所以骑车离开。“当时我的心里很复杂,怕面对家属,被羞辱,也怕自己会被讹诈,甚至想会不会遇到了碰瓷。”老杨说,当日站在取款机前,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他选择了离开。但其实,在刚刚撞倒女子的那一刻,他称自己没有犹豫,就将她抱起来送往医院,“人的潜意识里,本质的东西还是善良的。

老杨愿意浮出水面,是确定女子伤情不重、自己无需承担过重责任之后。

可如果女子伤情严重,他又会如何处理呢?面对这个假设,老杨没有作答。

最终的道歉

老杨:想不到这样轻松

担忧完全没有必要

昨日晚

老杨终于与被自己撞倒的女子面对面道歉了。场面很尴尬,他甚至没有得到谅解,但也没有被责备。

昨日晚6时40分,老杨和记者正式前往王赫轩家道歉。路上,老杨看到科华北路路旁有家鲜花店,他让司机靠边停车,揣着钱进店里问店员,“道歉一般送什么花?”店员回答说,“送百合吧。”老杨问了问价格,随便配一束都在百元以上,他考虑了一下,兜里仅有刚取的六百元,咬了咬牙说,“你便宜点嘛,给我配一束一百的。”老板同意了。

十几分钟后,老杨抱着花重新上了车,一路双手扶着花,显得非常小心翼翼。老杨来到王赫轩家楼下时,他又犹豫起来,开始问记者,“她老公长啥样?有多高……

在去道歉的路上,记者和王赫轩打过电话,王赫轩对于老杨的突然登门有些吃惊,她说自己刚躺下,孩子又发烧在一旁哭,可能要费些时间才能下楼来见面。等待的过程很漫长,从晚上7点40等到8点20分,正当他有些不耐烦时,王赫轩出现在大门口,瘦瘦的一个女孩儿,披着头发,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等她走近时,老杨把花递给记者,端端正正鞠了个躬,口中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见面致歉不算成功,王赫轩说自己被撞后一直很难受,吃啥吐啥,“别人体会不了。”她勉强接了花,老杨又递过500元钱,这次王赫轩没有接,老杨就抖索着塞在王的臂弯,口中寻求原谅,王赫轩头侧向一边,没有答应原谅,但也并未加以责备。几分钟后,双方尴尬散场。

还好她没有对我加以责备,另外我两次给了一千元钱,当面道歉也道了,我的心里差不多能平静下来了。”老杨说,想不到事情会以这样轻松的方式结局,“我的担心确实是多余的。”(成都商报记者 唐奇 张漫 摄影记者 王红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