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9个纽约护士的故事,感觉好近又好远(图)
原标题:这9个纽约护士的故事,感觉好近又好远
来源:纵相新闻
撰稿 | 记者 严嘉豪
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网站数据显示,截至北京时间5月2日上午9时,美国新冠肺炎累计确诊病例数已超过113万例,在美国疫情最为严重的纽约州,累计确诊病例数已超过31万例。
纽约市内的纽约大学朗格尼医学中心收治了大量新冠肺炎患者,对奋战在这里的护士们来说,休息简直是一种奢侈。院方一位新闻发言人对《纽约时报》表示,前来就诊的病人已经占满了医院内的几乎每个楼层。
相较于同样经历过挑战,刚刚得到休整的国内医护人员,美国同行们如今的遭遇不免让人觉得似曾相识。《纽约时报》采访了九位身处抗疫一线的纽约大学医疗中心护士,记录下他们的工作、希望与等待。
“感觉一年已经过去了,
漫长的一天似乎永无尽头。”
阿曼达·塔尔梅奇,27岁,资深临床护士
阿曼达·塔尔梅奇正在短暂休息。图/纽约时报我在四年的护士生涯里,从未比此刻更焦虑,感觉自己好像又重新变回了一个菜鸟护士。你时刻感到神经紧绷,肾上腺素持续飙升,根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总之,我觉得我们都被吓坏了。
现在我下班的时候都会换回便服,以前自己从没这么干过。我如今都不敢把我的护士服带进屋里,它们会被我丢在后院,然后送去洗衣房。而且我再也不会在家里自己洗护士服了。甚至连在医院里穿的鞋子我都不会穿回家。
很明显能感觉到人们开始因为我们是护士而躲着我们了,这让人沮丧。我们正冒着生命危险,尽全力去保护大家。这让我感到被冒犯了。
“病人眼中透着不安。”
梅根·柯廷,25岁,资深医院护士
梅根·柯廷无法想象如果这样的生活还将持续一年会怎样。图/纽约时报自从我们医院开始接收新冠肺炎患者之后,我再也没去见过我患糖尿病的父亲了。当你发现因为自己的高风险工作,可能会导致家人感染病毒,甚至让他们身患重病时,这太可怕了。我想这也是人们对参与一线疫情防控工作感到抗拒的原因之一吧。
病人们眼中都透着恐惧,伴随着因缺氧和呼吸困难导致的焦虑,他们会惊恐地问你:“我就快死了吗?我还能见到我的家人吗?”不管是对病人还是对我们来说,这样的对话都让人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当我想到这样的生活可能要持续一整年的时候,我觉得这太难了。
“我尽可能让自己麻木,
只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维姬·姜,26岁,资深医院护士
维姬·姜的家人们都有着自己稳定的工作。图/纽约时报我确实从我爸妈那听到了他们关于疫情引发种族歧视的担忧。当这一切开始发生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各种关于种族歧视的传闻,那些发生在地铁里和大街上的事情。他们对于受到种族歧视这件事情的担心甚至超过了疫情传播本身,也正因此他们不敢走出家门。
我的家人、朋友们还有社区里许多韩裔美国人都有着自己的稳定工作。他们在城里经营着自助洗衣店和干洗店。为了营生,大家不得不要搭乘公共交通去城里工作。而在此过程中,他们没少受别人的白眼。
在此刻我只能尽力让自己变得麻木。我的大脑必须全神贯注于工作上,这样我才不会有闲工夫思考未来我要怎样处理我家如今遇到的麻烦。我别无他求,只想做好眼前的事。
“作为护士我不能临阵退缩,
此刻病人正需要我们。”
克里斯汀·齐奥布罗,38岁, 资深医院护士
克里斯汀·齐奥布罗有四个孩子。图/纽约时报工作之余我还得回家照顾四个孩子,所以我不能自我隔离。我还在坚持母乳喂养我的小女儿。在值完夜班,照顾完病房里的重症病人以后,我感到精疲力竭。虽然很累,但我还是得接着干。作为一个护士,我不能临阵退缩。
今早我有个病人的情况急转直下,弥留之际她独自躺在病床上。我当时必须做出选择:是穿着防护服继续待在病房里多陪她十分钟,还是让她孤独地走完最后一程。
我已经做护士12年了,如果让她在没有家人陪伴的情况下孤独逝去,这会让我内心不安。对我还有很多其他医护人员来说,这样的情况的确很艰难。这些病人独自对抗着病魔,这时候他们只能指望医生和护士帮助他们做出决定。
我没有真的在孩子们面前哭过,因为我们已经学会了要把工作和生活分开。但有时候这一切实在是太沉重了。今早我看到我们的住院医师在哭,泪水顺着口罩后面那双眼睛不住地流下。我和其他护士也忍不住跟着哭起来。我们也都是凡人,我们能承受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这一切正在考验我们这代医疗工作者
是否真正准备好了。”
史蒂文·卡布雷拉, 28岁,助理护士长
史蒂文·卡布雷拉说:“我们是一群不辱使命的医护工作者。”图/纽约时报对我们这代人来说,新冠肺炎疫情是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候。
疫情发生后,我很快就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次“公共卫生事件”,它更是在考验“我们这一代医疗工作者是否真正准备好了”。我们知道这将成为一场战役。至少在精神层面上,这是一场“战疫”。因为要日复一日帮助这些病人从传染性如此强的病毒中保持健康、安全,这本身就是一场战斗。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一方面我们紧张、焦虑,殚精竭虑要保证病人的安全与稳定;而反过来我们也会告诉自己,当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作为团队一份子,克服了巨大的困难。我们不辱使命。
“每天你开始工作时
面对的都是不同的诊疗方案”
杰西卡·里尼,26岁, 医院护士
防护物资短缺让杰西卡·里尼感到惊讶。图/纽约时报从第一天开始我就工作在抗疫一线,那也是我结束休假回归工作的第一天。这是一个我们从未遇到过的病毒,因此一切都显得很艰难。当你是新手护士时,每次遇到新的挑战,你都会觉得害怕。伴随着你不断重复这些工作,你会找到节奏,慢慢理解,“好吧,不过就是肺炎,我已经见过这种情况了,我能处理。”
然而现在新冠肺炎疫情突然爆发了,我们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病毒。因此从一个护理人员的角度来看这有些吓人,因为每天你开始工作的时候面对的都是不同的诊疗方案。你要努力适应这些变化,尽全力照顾好你的病人。
如果医护人员都得病了,那情况会变得怎么样?如果医护人员因为缺乏防护装备而病倒了,谁来照顾病患?我不觉得我们的国家会缺少防护物资。每当看到其他国家护士工作的画面,他们在镜头前都穿着全套的防护装备,可你又会听到有护士不得不穿着垃圾袋来防护自己的故事,我觉得这也太讽刺了。
“它确实发生了,看起来
我们早该为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做准备。”
安娜·霍华德,23岁,医院护士
当危机发生时,安娜·霍华德刚成为护士不久。图/纽约时报还记得在三月初,那是我成为护士的第六个月。所以这些对我来说依旧很新鲜。这会儿我可能经历着未来护士生涯中不大可能遇到第二次的事情,想到这儿我觉得挺有趣的。不过我也在一些专业护理论坛上看到有人争论说,“这是我们身为护士的使命,现在是我们该站出来的时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如此。但反过来说,对于如今面临的物资缺乏,我们成为护士时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现在全国乃至全球层面的防护物资短缺是我未曾料想到的状况。我想也不会有人希望一切会变成今天这样。但它确实就发生了,看起来我们早该为这类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做准备。
在护理学校的时候我们学习了如何备灾,接触了不同的急救方案和急救设备。当时我想,“好吧,学就学吧,反正不管怎样之后我也用不着这些。” 我当时没把那些课程当回事。可如今一年过去了,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我不觉得自己全身心地陪伴着病人,
这将成为我护士生涯中不光彩的一笔。”
加布丽埃勒·巴沙伊,29岁,资深医院护士
加布丽埃勒·巴沙伊害怕自己会失去同情心。图/纽约时报我是肿瘤科的护士,我擅长和病人们打交道,让他们觉得舒服,忘记身上的病痛。但我现在的工作状态就是走入病房,完成操作后迅速离开。我不觉得自己全身心地陪伴着他们,这会成为我护士生涯中不光彩的一笔。
要是在过去,我会问病人:“你从哪来,家在哪里?”我也时常会和病人家属们聊天。可如今如果病人要求我在病房里多呆一会儿,等到我最终从病房里抽身的时候,我心里会忍不住要发怒:病人们难道不明白他们在威胁着我的生命吗?而我又讨厌这种感觉,因为这不是真正的我。
懂得共情是护理工作的一部分。因为新冠病毒,我们中的许多人丢失了这项能力,这非常可怕。我很心碎。因为我是多想和病人们一起多出去走走,握住他们的手,但如今我却不能够这么做。
“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
身陷被感染的风险中。”
马迪纳·里扎耶娃, 25岁,资深医院护士
马迪纳·里扎耶娃有个两岁的儿子,她说:“我可不希望我儿子把我给忘了。” 图/纽约时报我很感激我的同道们和我所在的医院。我对我的团队充满信心,他们有能力处置很多情况,强力、聪明、富有韧性。我想如果我们最终能战胜疫情,大家毫无疑问将成为彼此余生中重要的一部分。生命中总会遭遇很多飘摇而又困难的时期,这些时候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会让你铭记于心。
我没法自己照顾两岁的儿子,这让我觉得很难受。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身陷被感染的风险中。每天我都会和他视频聊天,但我妈妈有时觉得这并非一个好主意。因为每当我和儿子视频聊天,他就会满屋子地跑,边叫着我的名字,边寻找妈妈的踪迹。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如果让他暂时忘记我会比较轻松,但我又不确定疫情会持续多久,我不希望我儿子真就把我给忘了。
(原文标题:“病人们眼中透着害怕”,来自抗疫一线的声音 ‘Patients Have Panic in Their Eyes’: Voices From a Covid-19 Unit)
后记:
在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全球的当下,每位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人员都是救死扶伤的战士。但脱下白大褂,他们同样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读罢这些护士们的话语,我们更应该珍惜国内来之不易的疫情防控形势。白衣之下,让我们对所有医护人员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与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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