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悦读】许恒文:歌不尽的阳春白雪——赏《诗经》有感

24.10.2014  10:52

其实用阳春白雪这个词来形容《诗经》并不是很恰当,因为早在阳春与白雪这两首曲子出现之前,那三百零五篇诗经便早已流传在华夏大地里,但似乎又只有阳春白雪这高雅的代名词能够形容《诗经》的美丽与典雅,只有阳春白雪才配得上比喻《诗经》。

历史上恐怕在没有哪一本诗集能够超越《诗经》,曾经没有,之后,也不会再有。诗经用她独有的美,占据了只能容下她一人的顶峰。《诗经》的美,是如《月出》一般的唯美,如《采薇》一般大的凄美,如《岂曰无衣》一般的壮美。《诗经》的美,如同陈年的佳酿一般,随着岁月的沉淀,愈发的厚重。即使相隔了千年,今日点一盏青灯,轻轻翻开那一本落了灰的古卷,却依然感受得到当年的种种惊艳。那时的悱恻缠绵,那时的凄凄哀婉,那时的峥嵘热血一一透过了纸页,涌进了心间。

诗经在历史上的地位自不必我来赘述,诗经的成就也无需多言,这篇文章,不问正史,只谈风月,回到千年前那个单纯古朴却又不乏缠绵的时代,复原那个风花雪月的诗经。

 

唱不尽的风情

东晋谢安曾问谢玄他最爱的诗经是哪一句,谢玄的回答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一句《采薇》在戎马一生的谢玄眼里自然是美丽无匹的,或许是他将这一句看做了他的人生写照吧!

不过《诗经》中的美文又何尝只有这一首《采薇》呢?便如这一首《月出》一般: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一位女子在月下的妖娆风姿引得一位男子为之朝思暮想辗转反侧的场景时至今日我们依然觉得无比鲜活,我们不妨在加上一点演绎,让这个故事更加详尽的展现在我们的面前:那一位女子,一袭白衣胜雪,她的周围是被月光渡成了银色的翠竹,她在月下尽情歌舞,而这一位男子,就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的风姿......心里却略有一丝忧伤与烦恼,因为他终究只能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

这场景不必修饰便已美到了极致,似歌如梦,亦真亦幻,一种婉约的朦胧美透过纸页,像晨雾慢慢沁了出来。

还有一首诗,或者一首歌,名为《静女》: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这一首《静女》明朗了许多,写活了在那个时候男子与女子幽会的场景,等待的焦急,相见的喜悦以及分别是赠送礼物的回味,都让人有种似曾相识使得感觉,没错,在春秋时期的约会于今日的约会如出一辙。我们不难想象当时,离别之际,女子随手采了一株初生的茅草,送给了男子,虽然仅仅只是一株茅草,对于男子来说却因为是心上人采来送给他的而变得珍贵万分,于是男子看着手中的荑草说道:我很喜欢......  不仅仅是喜欢手中的荑草,更是喜欢送与他荑草的美人。

这些描写爱情的诗篇占据了《诗经》很大一部分篇幅,或是缠绵悱恻,或是幽怨思念,或许当年吟唱这些诗篇的并非是哪些大诗人,只不过是乡野民夫,亦或是深院嫠妇,但都歌出了他们心中深深地感情,流年多恨长哀晚,难渡相思河汉浅。这些浪漫而又忧郁的歌,为我们描绘了那时的风情,为《诗经》这篇被定义为现实主义的著作歌唱出浪漫主义的色彩,《诗经》,是那时歌不尽的风情。

 

诉不断的离愁

在《诗经》中,并非只有缠绵悱恻的爱情,也不乏刻骨断肠的离愁,便如江淹所言,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两人之间唱不尽的风情,到了说离别之时,怕只有诉不断的离愁了。想到《诗经》千年之后柳永的《雨霖铃》:此去经年,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说到这里,便避不开那一首令谢玄魂牵梦绕的《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我无法想象歌者经历了怎样残酷的战争,只能透过他唱出的词,隐约想象到他对于家的渴望与对于战争的厌烦。谢玄戎马一生,难怪他会对于这样一首诗歌大加赞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一句即使隔了千年,依然感到一股清新透纸而出,在沉重阴暗的,令人甚至略感窒息的采薇中,让人看到了一抹亮色,亮眼的水绿杨柳,是深深铭刻进脑海的家乡的印象,而冰凉的雪片,下到了脸上,却冷进了心里,将水绿色的杨柳牢牢地冰封,强烈的对比,将希望与绝望完美的体现。只是不知该说是凄美还是唯美。

这一首《采薇》在我看来,确实有些沉重,相比于《采薇》,《君子于役》无疑明快的很多,尽管男子依然身处边关,身陷战争的水深火热,不过经由女子的口中唱出,离愁便尽数化作了刻骨的相思柔情。

君子于役 ,不知其期,曷至哉?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 ,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 ,不日不月,曷其有佸?

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君子于役,苟无 饥渴

      心中深爱的男子身处边关,归日遥遥无期,女子孤身一身,满腔的相思无处可诉,只得在夕阳余晖下,透过窗子,望着归栏的牛羊低叹一声:你,可还好吗?

作为读者的我们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位痴情的女子究竟有没有等到她的心上人归来,许是十年,许是百年,又许是那位男子永远都在再没有与她执手相看,但是女子无尽的柔情化作了磨不灭的笔墨,深深刻进了史册,让今天的我们有机会知道,千载之前,有一位痴情女子,守着当初的相思,历经世间的沧桑,无怨无悔。。。。。。

在《诗经》中,有着诉不断的离愁,太多,太多。或是沉重,或是深情,每一首诗歌,都是歌者的深情所化,穿越了无尽的时间,展现在如今读者的面前,重新演绎起当年没有唱完的的相思,没有诉尽的离愁。

 

歌不完的峥嵘

或许这篇文章从一开始就定下了婉约的基调,这并不意味着《诗经》中便没有峥嵘岁月的刻画,相反,这一类题材的歌曲并不在少数。那时的战争里,有相思离愁,更不乏热血峥嵘,就像秦王亲口所唱:岂曰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 兴师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 矛戟 。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相传这首《岂曰无衣》为秦王御驾亲征时为将士们亲口所长,短短的几句,似乎便让人热血沸腾,想穿过纸张,回到了那个峥嵘年代,这一首诗里唱出的雄浑与无畏,让人听了便想随他征伐四方,挥洒青春与热血,那一份激扬的热情,到了今天,依然让人血脉喷张。随着歌曲,不免想到了歌者当时的场景:拔剑高歌,英姿勃发。。。。。。

这便是《诗经》,穿过岁月的长河,歌唱着那时的风情,那时的离愁,那时的峥嵘。

诗经》里有太多太多美丽的诗句,《诗经》或许本不是一部可以来评价是诗集,她其中的每一首,每一句都是当年的歌者心血所化,所以今日的读者,也应用心去品味。沏一杯香茗,点一盏青灯,静静的翻阅《诗经》,或许这才是对于这一部美到无以言喻的《诗经》最好的品读

      《诗经》的美,是穿越了时间的美,美到刻骨。《诗经》的美,同样也是高雅的美,是史册里歌不尽的阳春白雪。

 

作者简介:

许恒文,男,1994年生于内蒙古包头,生于西北,却心向江南,眼见牛羊,耳闻牧歌,却自以为江南烟雨最是倾心。遂与西北广袤粗犷之风格格不入。于是大学就读与山清水秀,雨雾朦胧之峨眉。窃以为一盏清灯,一本古卷,一杯香茗,如此人生甚是惬意。自小眼见家父修习翰墨之道,耳濡目染,便以古代典籍为修身养性之物。随家父修习古文。既加冠,课业之余,研习经典,平生所愿无他,徒为复兴汉家经典略尽薄力而已。遂投身汉服运动,所谓始于衣冠,达于博远。平生愿化作一纸淡墨,写尽高山流水,画尽阳春白雪。笔者狷狂,徒博诸读者一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