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乐:已到了用改革迎接开放的阶段
记者:历史上,黄河流域的经济发展水平曾远超长江流域,但后来衰落了。与之相反,沿海地带的经济曾长期落后,最近几十年却成为中国最发达的地区,两个经济带的盛衰交替是什么造成的?
徐长乐:黄河流域的衰落,原因非常复杂,但其中关键的一点是,生态的恶化,长期过度开发,导致生态环境不可逆转地遭到破坏。我们必须认清并牢记这一段历史,建设长江经济带,必须把环境保护放在第一位,这应是牢不可破的信念。
沿海地区由衰及盛的跨越,最关键的因素是开放。只有充分对外开放,才能将口岸优势转化为产业和经济优势,这样的经验同样值得长江经济带铭记吸收。
记者:长江经济带横跨东中西三个板块,各地经济发展水平不同,现实的利益诉求也不一样,西部当前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发展不足,而东部目前最紧迫的任务是转型升级,如何应对这种冲突?
徐长乐:根本的办法是要建立一个统一的协调机制和利益分配机制,大家坐到一起来,共同协商解决,做好利益分割。具体来说,要加大生态补偿力度,此前,这项工作主要是由中央政府完成,是自上而下的。今后,横向的省市之间的财政转移支付制度要逐步建立起来,下游地区要获得优质的空气和水等生态产品,而上游地区为了保护生态牺牲了发展速度,下游地区理应做出补偿。
记者:从国际范围来看,还有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徐长乐:美国田纳西河流域的管理就是一个榜样。美国为了协调上下游的利益,促进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专门设立了田纳西河管理局,由国会授权,来实施对沿线各州的统一协调管理,这个局有权、有钱、有项目,对流域内各州进行统一协调。此外,他们还进行一些总体布局和安排,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
早在上世纪80年代,我们就曾举办长江流域中心城市经济协调会,但后来长期中断。新一届中央政府有意加强,这是一个正确的方向。
我建议,应该尽快恢复长江流域的三个主要机制:沿线省市主要领导参加的座谈会、常务副省长和发改委主任参加的联席会、长江沿岸中心城市经济协调会。
有必要设立区域职能主管部门
记者:上述三个机制最多是一种协调机制,不具备管理职能,像类似生态环保这样的问题,恐怕靠协商还不够?
徐长乐:三个机制必须要升级,方向主要在两个:第一,向上突破,由同级之间的协调机制向上形成跨区域的管理部门,当然,一下子要建立一个综合管理部门还很难,但是不妨先从单一的职能入手,比如航道的疏浚、生态保护等,然后逐步从单一管理部门向综合管理部门过渡。
第二个方向是,区域立法。目前,我国具有立法权限的只有中央、省市和大一点的市州三个层级,区域立法还是个空白,今后,可以尝试实现跨区域立法,比如设立中国长江流域法、长江流域生态保护法等等,让整个经济带都能够得到刚性的法律保护,从软性的协调机制上升为国家的制度安排。
记者:从产业发展来看,三大板块到底该如何分工协作呢?城镇该如何布局?
徐长乐:整体来说,中下游坚持制造加工,上游能源资源,这样一来,能源和资源东输,产业和制造西移,几大板块相互配合,协调一致。
从城镇化来看,未来长江经济带将主要集中于三大城市群,上游的成渝城市群,中游城市群和长三角城市群。
改革与开放,是推动长江经济带的主要动力
记者:能否预测一下,未来长江经济带内会否出现多个自贸区?
徐长乐:从表面看,自贸区是开放,但从根本上讲,是改革,尤其是政府自身的改革。改革开放30年来,我们多年沿袭的都是以开放促改革,以增量促存量的思路,但伴随着开放红利的减弱,目前,我们已经到了用改革迎接开放的阶段。
自贸区的设立,是建立在政府自身大胆改革的基础和决心之上的,在这个过程中,政府自身职能的转变力度,改革的决心两者缺一不可,由此,我可以大胆预测,短时间内,长江经济带内再次设立自贸区的可能性不大,这是内外部因素共同决定的。
当然,不设立自贸区,不意味着我们不对外开放,不意味着我们要停下改革的脚步,长江经济带的建设,改革开放是最有力的武器和推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