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宾乡村“轮椅老师” 连续10年上讲台前先吃止痛药
当47岁的范祖钊坐在轮椅上，穿过走廊的时候。透过教室门口，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学生，就真的舍不得离开。
范祖钊在课堂上鼓励同学们好好学习。
47岁的范祖钊坐在轮椅上，穿过走廊的时候，透过教室门口，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学生，就真的舍不得离开了。22年前，他大学毕业来到四川宜宾珙县洛表镇的洛表民族中学，就再没离开过这个乡村中学。那个时候，他还可以走，还可以站，还能在黑板上写下漂亮的板书，还能情绪激昂的跟学生谈古论今。当血友病的病毒开始肆虐，关节肿胀变形，疼痛成为家常便饭，每一次站立都像一把刀在割。可他依旧舍不得讲台，连续10年，每天靠着止痛药站上讲台，直到坐上轮椅，直到再也站不起来……
自学成才的才子
他是学生眼中的“百科全书”
现在范祖钊实在是站不住了，在学校的照顾下，他开始不再教学，在教务处工作，做一些学校的文字工作。
1993年，范祖钊从四川宜宾师专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来到这个乡村中学，教授语文和历史，后来还兼任学校的书法老师。学生都叫范祖钊“老范”。
“因为他跟我们关系特别好，就像朋友一样。”毕业6年，已经是乡里公务员的李梦依旧记得，老范身体不好，但依旧陪着学生参加各种活动课外，给学生加油。李梦也记得老范讲课时的风采，幽默风趣，知识面广，板书也写得特别漂亮。
老范说，这是因为自己喜欢看书，什么书都看，最喜欢前秦古典文学。“我觉得先秦的文学比较自由，唐宋时期的诗词，感觉已经有了一定的模板，我不是很喜欢。”
老范也写着一手好文章，校长夸他说“不愧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学生”，曾经为家乡曹营乡写了一篇《曹营赋》，刊登在杂志上：“遂有悬棺陈绝壁，高峰出鹿鸣；南广漕运遗迹横陈，石堡古寨烽火烟熏……”
老范还写的一手好毛笔字，草书、小篆、隶书均有涉猎，是珙县书法家协会的理事，宜宾市书法家协会会员，曾经写的一幅字还被宜宾商业银行收藏。在他的书柜里，可以看到厚厚的书籍全是关于书法的，有书法史、厚薄不一的碑帖、字帖等等。
“学生喜欢他，就是因为他懂得多，什么都聊的下去。”老范妻子在一旁笑着说，带着些骄傲。
老范是学生眼中的“百科全书”，问的什么问题，他几乎都能解答。学生们信赖老范，选择学校、甚至个人婚姻，都回来咨询一下。已经毕业那么多年了，李梦每年回到镇上，都要跟同学们一起去看老范，学习、工作遇到什么困惑，第一个聊天的也是老范。“老师经历的比较多，性格乐观开朗，跟我们像朋友一样，经常开导我们。”
老范说，自己也喜欢跟学生交流，非常享受上讲台的感觉，不管自己身体如何病痛，只要走上讲台，就能忘却这些，充满激情的讲课。学生们也喜欢老范，老范生病的时候，学生们天天提着热水瓶、提着水桶给老范打热水。
持续不断的疼痛
连续10年吃止痛药上课
妻子钟玉琴跟护士学会了打针，为老范注射药剂。
老范的常备药有两口袋。
从小，老范的身体各个部位会莫名其妙的出血，止不住，会形成血肿，会身体疼痛，行动不便，但一直没有定论是什么病。直到2000年，才在华西医院被确定为血友病。
血友病是遗传性凝血功能障碍的出血性疾病，患有血友病的人凝血时间延长，有轻微创伤就会出血，重症患者没有明显外伤也可发生“自发性”出血。
老范就属于没有外伤也会“自发性”出血的人群，身体会经常出现出血造成的肿块，对关节也有影响。刚工作的时候，只是膝关节变形偶尔对走路会有些影响，再后来，双膝、脚踝、手肘都受到影响，开始逐渐变形。
因此，“站在”讲台上上课，对老范来说就是一个挑战。站起来，体重会挤压到腿上的关节，“上课一定要站着才行，我的肢体语言、我的表达、板书都会直接影响学生的感受，坐着上课会影响到上课效果。”老范坚持，一节课45分钟时间，一定要站着完成。唯一一次中途休息，是2007年的一节历史课上，学生看到他实在是累的不行的，把板凳搬到讲台上，他才坐一会。
从2002年到2011年，多的一周10多节课，少的一周7节课，老范都是站着上完的，为了坚持下来，连续10年，每次上课前半个小时，他都会吃上一次止痛药。“一走上讲台，我就感觉到愉快，精力和激情就来了，会很投入的上完这一节课。”但是，一节课结束，整个人松懈下来，他需要坐到椅子上10多分钟甚至半个多小时才能缓过来。
有一幕情景，李梦一直没有跟别人讲过。一天历史课下课，她有个问题课堂上没有了解清楚，想着下课去找老范问问题，结果，她看到刚下课的老范在教师休息室一脸疲惫，就着水吃止痛药。“那一瞬间，我真的感觉非常心酸，就想着我们一定要学好，不然真的对不起他。”
2011年，实在是站不住了，在学校的照顾下，老范开始不再教学，在教务处工作，做一些学校的文字工作。即便是这样，老范还会在家里开书法课，只要是想学书法的学生，只要过去，他都免费教。
不离不弃的爱情
妻子的背成为他的腿
妻子钟玉琴背着老范回家。每次进出家门、住院治疗，全部都是钟玉琴背上背下。
妻子钟玉琴推着老范来到学校。
与疼痛一样，不离不弃的，还有他的妻子，同校的地理老师钟玉琴。两人1995年结婚，结婚时，钟玉琴就知道范祖钊的病。“当时所有家里人都反对，但是我就是看上他的这点才气了，才不顾家里人反对跟他在一起。”钟玉琴开玩笑说，就是被这点才气吸引，自己才被绑了一辈子，一直对老范不离不弃。边说这些，边展示着老范写的毛笔字、老范发表的文章、老范获得的奖状，一脸骄傲。
2013年，老范的情况更加严重，开始坐轮椅。从2013年到2015年，短短两年之间，老范住了9次医院，进出家门、住院治疗，全部都是钟玉琴背上背下，一个人照顾老范，照顾两位老人和还在上学的女儿。
曾经有几次，钟玉琴都有机会调到县里面教书，因为这个家被她放弃了，这也是老范比较内疚的事情。
钟玉琴只有一米五，老范有一米六，重120斤，为了让妻子背起自己轻松一些，老范最近开始减肥了，吃饭的时候控制饭量，争取自己能够轻一点，再轻一点。
身体有血肿，老范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浑身疼痛，为了让妻子睡个好觉，他就一个人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一会躺一会，没有办法，只能熬，熬到天亮就会好一点。情况稍微好一点的时候，老范就靠看书、练字度过漫漫长夜。
平常，老范需要一周注射3次“人凝血因子”的药剂，可是540元一支的药剂两人根本打不起，只能熬到实在熬不住的时候，才打一次。最近一次出院，钟玉琴跟护士学会了打针，家里有一大堆的医药用品，棉签、针管、纱布、胶带，都是她给老范打针的工具。
钟玉琴最怕老范发病，每次都不得不做手术，把肿块割开把血放出来，老范自身没有凝血功能，需要打几十支上百支凝血因子。有时候做一次手术，两人一年的工资都没了。
“我都好想他能陪我逛一次街呀！”钟玉琴红了眼眶。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老范恐怕都没有机会帮妻子完成。还能走路还能逛街的时候，他忙着上课、忙着照顾学生，所有的衣服都是妻子买回来的，等到终于有空闲的时候，老范又走不了路了。
老范也想着，或许哪天自己能够再站起来了，就可以陪着妻子逛一次街，就可以再一次站上讲台。华西都市报记者张菲菲摄影张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