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墩古城:中国第四大史前古城
游埂子西段探沟
大型建筑基址航拍图
狗儿墩城墙剖面
在成都平原上,宝墩文化时期的8座古城中,最具代表性的,可以说就是新津宝墩古城,宝墩古城和其他七座古城:郫县古城、温江鱼凫城、都江堰芒城、崇州双河古城、崇州紫竹古城、大邑盐店古城和大邑高山古城相比,面积最大。
考古学者们也以宝墩的地名,为这批距今 4500 年~3700 年的遗迹所代表的文化,命名为宝墩文化。宝墩古城测算占地276万平方米,是中国第四大史前古城。
人口
宝墩古城有两圈城墙,学者认为是因为生活的人群数量变多,城市规模扩大而修建的
游埂子、狗儿墩、猪儿墩、茶埂子、李埂子……这些是宝墩村子里的地名,也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对这些平地上冒起的土堆堆的称呼。这些土堆堆经过考古学者们的解剖发掘,确认为是宝墩古城的城墙遗迹。学者们发现,这些城墙遗迹在地图上标出来,并连起来画一个圈的话,这些城墙遗迹分属两层:一圈小一点,在这个圈的外面,是一圈更大一点的城墙。并将较里面的城墙称为第一期城墙,靠外的城墙称为第二期城墙。
学者们通过仪器对城墙、壕沟的分布和走势进行了精准的测量,他们发现,从空间上,两期城墙在东北方向上重合,时间上,两期城墙曾同时存在过。确认外城墙存在后,考古学者们兴奋地沿着外城墙走了一圈又一圈,测量确认这是当时中国第三大史前古城遗迹。
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的考古学者,宝墩古城遗址发掘现场负责人何锟宇推测这两期城墙的关系时说:内外城墙曾同时使用过,但是总的来说,外城墙的修筑时间略晚于内城墙的修筑时间。
也就是说,宝墩古城里生活的古蜀先民是先修建了内城墙,再修建了外城墙。
如果说有些城市里有两层城墙的话,可能更多人会好奇内城墙内的居民是否有特殊的身份,比如内城是否是当时社会的上层阶级居住的场所。就像二里头文化里面,确认为宫殿的遗迹,就是一个大一点的院落外面有一圈围墙一样的屏障设施,围墙上还有一些防御设施。
但是宝墩古城的内城墙不大像是宫城的城墙,何锟宇更倾向于这是由于宝墩古城内生活的人群数量变多,城市规模扩大而修建的。其实从目前的考古发掘情况来看,何锟宇说宝墩古城的城墙外面并非是一片荒芜,而是也有一些小聚落零散分布。
城墙
沿河修筑,因河废弃,宝墩古城可能遭遇了大洪水,三条较大的古河道从西北方向冲毁了城墙
在今天的宝墩古城附近,有两条河,一条在现在宝墩古城遗址的东北,另一条,从碾墩子、大埂子、高地之间的空地流过,宝墩古城西北城墙的组成部分:大埂子、高地、胡墩子和狗儿墩被河流分割在了另一侧。
而根据古环境考古的结果显示,何锟宇说,在宝墩古城城墙的东北和西南,有两个地势低洼的条带状,推测在距今4200年以前,是两条河流的所在地。从古今河道的对比图上看,现在的两条河在以前的位置上平移了差不多的距离。也就是说,宝墩古城基本就是修筑在被两条河流夹着的位置上。
后来河流改道,河水不管面前是不是有城墙围挡,只管冲过去了再说。何锟宇怀疑,现在古城的城墙遗迹间的缺口,就是河水改道,从城墙上冲刷过后的痕迹。
考古学者们在2009年底发现宝墩遗址外城墙后,在近200万平方米的古城遗迹范围内进行了钻探,发现城内有不少古河道、湖相沉积。一方面可能是宝墩先民在这里生活的时候,城内也是河道纵横,湖泽密布,另一方面,是宝墩古城后来被河水冲毁,这些留下了河道和湖相沉积。
何锟宇更倾向于宝墩古城是因河改道而废弃的观念。在宝墩目前出土的文物中,基本年代都在距今4200年以前,宝墩文化三四期的文化遗存明显大量减少,只有零星分布。
此外,何锟宇和同事们在洪积层还发现有宝墩文化三四期的陶器。结合种种证据,何锟宇推测,“在宝墩文化的二期后、四期前,宝墩古城遭遇了大洪水,三条较大的古河道从西北方向冲毁了城墙。”洪水也影响了古城里先民们的生活,他们选择了离开这座城市,迁往其他的地方,但是在古城里高出水面的台地上,还有人留在这里继续生活。
家庭
宝墩文化时期的聚落,是以家庭为单位构成,平均一家5口人
今天的宝墩古城遗址西北高东南低,遗址范围内生活着数千村民,宝墩遗址上,是他们的农田,基本种植着水稻。每年五月到9月的水稻生长期,考古队员们不能进行考古发掘。从目前的发掘情况看,学者们基本摸清楚了宝墩外城的聚落分布情况。
“外城主要有9个聚落点,这9个聚落点呈向心式分布在内城的外围。”何锟宇介绍。“从面积上看,内城的中心聚落面积更大,外城这些聚落点面积较小,说明当时的聚落已经有了等级的差异。”由于目前尚未发现集中的大型墓地,当时的社会复杂化程度究竟如何,还没有定论。
但是当时的宝墩城内,宝墩人居住在怎样的房子里,还是有考古证据支持的。“我们在内城田角林进行了大规模的考古发掘,基本完整揭露出了一个聚落区,有房屋、墓葬。”通过房屋,可以大致推测宝墩古城里的古蜀先民是怎样聚集生活的。
在宝墩古城里,发现有普通百姓的生活区的房子,从房屋基址来看,很有特点。“它们是一字排开的排房,长约几十米。有的大约二三十米,再隔成一间一间的。”而这和宝墩文化三四期的古城有明显区别。“这种形式的建筑在更晚一些的郫县古城、温江鱼凫城里很少见到。郫县古城里的生活区里房子就是单间单间的。”
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江章华说,宝墩文化时期的聚落是以家庭为单位构成,平均一家5口人,这个依据就是考古发掘的房屋结构。比如单间单间的建筑可能说明当时的人是以家庭为单位,三五个人住在一起;那排房里,可能是一个家族的人按一定的社会规则住在里面。
议事
大型建筑或许是当时的“议事厅”,土墩子也可能是观象台
在普通房屋之外,何锟宇说,学者们还在内城内发现了大型建筑基址。而这些大型建筑是以“组”的方式存在的。“在内城,鼓墩子有3组,田角林有2组,蒋林也有三组。这三组的建筑分布也很有特点。鼓墩子的三组大型建筑基址分布在一条线上,一字排开;田角林的两组大型建筑基址虽然不在一条线上,但是方向相同;蒋林的三组建筑呈品字形分布。这些特征,都显示这些建筑群是有统一规划的。”
和排房不一样的是,这些大型建筑面积不小,单体面积都在200平方米以上,筑坑规矩,筑网清晰。在考古现场留下的照片上,能清晰看到放置房屋柱子的方形深坑。以鼓墩子的三座建筑为例,1米见方的方形柱坑共有42个,主体建筑东西两侧各8个,南北侧各5个,房屋内部还有2个,推测当时的建筑长20米,宽10.5米,房屋内部的两个坑基说明房屋内部还有两根柱子帮着承重。两侧是厢房,北厢房长10米,宽7.5米,南厢房长9米,宽8米。
根据一些早期的报道资料,在这些大型建筑的周围并未出土一些生活用的陶器,而是一些做工精细、纹饰精美的陶器。何锟宇说,他们认为,这些建筑是当时宝墩人举行大型公共礼仪活动的场所。
他们还推测,在每一个聚落点,都有这样一组大型建筑。聚落内部甚至城池内部有什么大事,居民就到这个建筑里商议或是庆祝。
在外城的西南,考古学者们还发现了一样很奇特的建筑遗迹:土夯基。古人在空地上挖了一个平的大坑,大坑中间堆起了一个土台子,也被河水破坏,残存的台子长20余米,宽约6米,高约1米。
这个台子特别之处在于它的方向:北偏东21度。何锟宇说,有搞天文考古的朋友告诉他,这个角度和当时成都平原地区,冬至日太阳光的方向一致。
华西都市报记者 王茜图片由成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提供
无礼器 少随葬品宝墩的社会结构是个谜
和几乎同时期的良渚、龙山文化相比,宝墩古城最困扰考古学者们的一件事情就是至今没有出现礼器,也没有出土发掘大型的墓葬群。何锟宇介绍,宝墩古城遗址中,出土了大量的石器,其中有些石器的材质就是玉料,石器的颜色、质地看上去颇为温润。而检查石头的成分,就是玉石。
只是和良渚文化、龙山文化中出土的大量玉器不相同的是,这时期的巴蜀先民并没觉得自己从河滩上捡到的这块石头和其他石头有什么不同,还是加工成了普通的生产工具,和其他石器在形状上没有任何区别:一头磨成尖尖,另一头相对较平。
何锟宇讲,学界一直认为,在宝墩古城这么大的遗迹内,应该有体现当时社会复杂度、阶层分化的礼器、大型墓葬群,然而目前的考古资料并没有为此提供直接的证据。从目前考古发掘的墓葬中,大多数没有随葬品,有随葬品也是一些生活用品,比如陶罐。
学者们猜测,随葬品少可能意味着当时的宝墩生产力比较落后,也有可能跟当时人对死亡的观念有关。高山古城的发掘现场,考古学者们从出土的遗骸的情形推测当时人死后,会被织物裹起来再下葬,这个过程中应该有相应的仪式。这种仪式体现的是当时人对死亡的看法,也体现了逝者的社会关系。宝墩古城也是一样,可能古蜀先民并不看重人死后的随葬品的多寡,对财富的占有观念也不强烈。
从身份上来说,一般墓穴的规模、出土随葬品的性质是后人推测逝者身份的重要线索。在宝墩古城,这个线索目前是缺乏的,这或许是当时社会的阶级分层不明显,也或许在古蜀先民的心中,更重要的物品是要给重要的祭祀,在宗庙或者大型建筑里献给祖先或者神灵,而不是交给已经逝去的人,埋入地下。 华西都市报记者 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