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网瘾学校学生:被骗进学校 逃跑念头从未停歇

25.06.2014  03:41

死亡事件发生后,一个孩子在家人的陪伴下从搏强学校回家。京华时报记者陶冉摄

6月19日下午1点多,闷热的空气笼罩着郑州。南四环外的一条小路南侧,一扇紧闭的黑框红底大门突然打开,几名男子走出,其中1人将一块“此院出租”的木牌挂在了大门上。

这座大门刚修好约一周,还未来得及挂上“郑州搏强新观念培训学校”(下称“搏强学校”)的牌子,就出了大事:5月19日晚,19岁的女生玲玲在受到该校老师的体罚后死亡,另一名一同受体罚的学生新新颈部受伤。郑州警方尸检报告显示,玲玲因头部与质地较硬的物体接触,致颅脑损伤后死亡。

将一个“网瘾”少年,送进一所“戒网瘾学校”,接受体罚居多的“教育”,这是这些孩子家长们的选择。17岁少年晓宇(化名),被选择了这条路。

京华时报记者怀若谷发自郑州

目击少女走向死亡

晓宇曾在当晚见到玲玲受罚,学生们晚自习之后排队回宿舍时,“就在宿舍楼前的一块空地上,3个老师站在那个女生边上,有一个把腿放在女生腿后面,用手把女生往后推,女生直接倒在地上,之后爬起来再摔,有一个老师好像在跟女生说话,没听见他们在说啥”。

在搏强学校,晓宇口中的这一系列动作叫“摔后倒”,这应该是最“”的体罚方式,晓宇还没尝试过,但他知道这种滋味肯定不好受,“即使是摔前倒,摔十几个之后小臂都会青肿,吃饭时连菜都夹不住,发抖”。

看到这样的场景,晓宇和其他同学一样,都没有什么反应,“见过好多次了,当时认为这个学生肯定又犯错了,老师在体罚,因为体罚很频繁,我也没在意。”他说,自己也知道教官不应该、也不能这样做,但没用。

玲玲犯的错,目前已知是在不准说话的时候说了话。

回到宿舍后不久,晓宇和其他同学都听到了楼下女生喊叫的声音。“喊得很痛苦,但我们真的以为就是在体罚,体罚过也就没事了”。不久,喊叫声停了,整个校园陷入一片沉寂。

这所学校成立于2007年,该校宣称他们能够教育性格孤僻、厌学、沉迷网络游戏、早恋、离家出走、打架斗殴、暴力倾向等比较叛逆的孩子,《大河报》2013年5月15日刊登的《郑州市教育局关于县(市)、区民办学校2012年度年审公告》中,该校校名在列,通过年审。事实上,据媒体报道,该学校从2007年开始,连续7年通过了年审。

晓宇说,正如学校宣称的那样,被送到这里的学生不仅有像玲玲那样因喜欢上网而不喜欢上学的学生,也有因为早恋、打架,家长管不住而被送进来的例子。

他不知道的是,当晚,这名被他看见正在接受体罚的女生即将死去。

5月20日凌晨3点左右,郑州警方接到搏强学校老师的报警电话,称一名学生因为身体异常而死亡。民警称,报警老师刚开始称该学生训练完以后回到寝室,休息以后有些异常情况,老师们把她送到河南省第二人民医院,但没抢救过来。玲玲室友告诉警方,玲玲生前遭到前倒、后倒的惩罚训练。

之后,玲玲的心理辅导老师马某及另外四名训练教官向警方承认,他们在5月19日晚上9点到11点对玲玲强行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前倒后倒“训练”,而医院方面提供的证明显示,玲玲在送医之前就已经死亡。和她一起接受训练的另一名女生新新因为颈部头部外伤送医治疗。

玲玲死亡前后,学校的其他宿舍已经熄灯,同学们开始睡觉。平时,也只有这个时候,晓宇才能在被窝里哭一会儿,“情不自禁地哭,想家人,想朋友,在这里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该跟谁说。

沉迷网游刺激父母

5月20日早7点左右,晓宇从宿舍出来吃饭时,看到一辆警车停在学校传达室门口,他意识到学校可能出事了,但不知道是什么事。吃完早饭,学生们像往常一样到教室上课,但10点后没有再跑操。

当天一早,刘女士跟老公一起到学校看儿子。夫妇俩赶到10多公里外的搏强学校时已近11点。平时,刘女士能透过传达室的玻璃看到儿子和其他同学一起跑操。当天一反常态,校园内非常安静。

一个老师说学校出了点事,比伤人还厉害”。在刘女士的追问下,这名老师说出了人命,“我一听,就坐不住了,我的孩子还在里边呢”。但除此之外,这名老师不愿多说,夫妇两人见不到儿子,只能回家。路上,两人心情糟糕。“还是把孩子接回来吧,不想把孩子放在学校了。”两人商量道。

刘女士说,如果不是因为儿子沉迷于网络游戏,不去上学,不会把他送进来。她说,儿子从初二暑假开始玩网游,后来经常玩到深夜,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就不去上课,“天天在家晚上玩游戏,电脑的声音吵得他爸爸也没法休息,白天他就在家睡觉不上学”。

在晓宇的记忆中,他从初三寒假开始喜欢上网游,“听同学说,新出了个游戏叫英雄联盟,经常听他们讲游戏里的内容,我觉得挺好玩”。晓宇在家用电脑下载该游戏后,逐渐喜欢上了玩游戏的感觉。此前,妈妈对他有时间限制,“一般一天一到两小时”。随着游戏角色级别提高,晓宇逐渐冲破了时间限制,有时玩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没精力上课。初三暑假,他开始跟朋友一起到网吧玩,“一个人在家玩没劲”。久而久之,其功课也落了下来,“中考考得很一般”。

在刘女士看来,她给了儿子好多机会。她的记忆中,儿子从初二下学期开始很少写作业,老师罚站也没用,“跟他好好说过,但就是不听”。再后来跟儿子聊天时,儿子说他觉得上学没意思,“我也知道他功课脱节,跟不上,听课像听天书一样”。刘女士给孩子找了补习班,但儿子不去。劝的同时,刘女士一直在等,等待儿子能真正回归校园。直到高一上学期,儿子仍没有改变的迹象,“逼得没办法了,受不了他晚上熬夜玩游戏,白天睡觉不上学”。

刘女士找了多所与搏强类似的学校,甚至有人建议她把孩子送到武校,“我说不中,儿子会挨打,不能往武校送”。最后选择了搏强,“去年我就联系好了,但一直都没送,我想的是如果他能去上学了就算了”。

被“善意谎言”骗进学校

晓宇现在读高一。

晓宇回忆,去年圣诞节前后,妈妈曾跟他说过,如果再沉迷网游不去上课,将把他送到外地的封闭学校念书。晓宇没放在心上,他认为妈妈不会把他送走。

后来,晓宇听说可以在游戏中给别人当“代练”,去给那些不愿花时间、精力,又想升级的玩家升级,借此挣钱。“帮别人打赢10把比较重要的游戏比赛,就会得到五六百块钱的报酬”,不到一周,晓宇拿到了2000多元的报酬。

在刘女士看来,儿子几乎把代练当成了职业,“我说现在不用你挣钱,你挣钱的时候在后面,现在是学知识的时候”,但儿子反驳,“找不到工作的多得是,上了大学又如何?

晓宇同伴称,他们平时出去玩得比较疯,打台球、看电影、唱歌等,都得花钱,家人给的钱不够,也不好意思天天要,只能自己想办法。

晓宇挣的2000多元钱刚花了几百元,事情就出了变故。

今年2月底一天晚上11点多,晓宇正在玩游戏时,家里进来几名陌生男子,“穿着警服,说我朋友出事了,让我去配合调查”。刘女士当时对儿子说,“去吧,没事的话就回来”。

晓宇被陌生人带到楼下停着的一辆银色大众轿车内。轿车驶离小区后,晓宇发现没停在派出所,而是一直往南驶去,“我问他们话,他们也不理我”。不久,轿车停在了搏强学校,“他们给我安排了床铺,说就是我妈让把我送到这里的”。

直到此时,晓宇才意识到,自己被骗进了一所学校。“当天晚上整夜没睡,当时恨我妈,但我也知道她很关心我”。

刘女士说,当晚,她又一次劝儿子上学,“他说再说吧,说完就又去玩电脑了,当时我就恼了,下楼打电话让搏强学校的人来接他”。

此前,刘女士曾多次考察该校,“跟部队一样,军事化管理,宿舍很整洁,儿子若能在这里变得生活有规律,也蛮好”。校方承诺不会打孩子,孩子若犯错肯定会体罚,但不会出什么后果。即使知道该校以军事训练和心理辅导为主,没有文化课,但校方“98%的学生出去后都能有节制地上网”的保证,让刘女士认为儿子的网瘾能戒掉,能回归正常生活。

刘女士将这种把儿子送进搏强学校的方式称作“善意的谎言”。

她想到过这种方法或许会给儿子带来阴影,“学校说,等他学好了,回去后就不应该恨你了,会明白你是对他好。

被家长骗进搏强的并非只有晓宇一人。接下来的日子里,晓宇碰到过多个被家长骗进来的学生。有的被父母告知是来上学,周一来,周五接走,结果一直没接。有个16岁的男生不想上学,想当兵,被父母骗进来,以为这里是部队。另一个从新疆来的男生,被家人以打工的名义带来。晓宇的一个同龄朋友小军(化名),也曾于去年2月被家长骗到楼下,刚到楼下就被教官按进车里。

被家长骗得心里都有了阴影。”小军说。

不仅搏强学校的学生被骗进学校,全国各地也有不少类似学校及家长,以欺骗的方式或强制手段将孩子送进这种学校,孩子们认为家长被这种学校的宣传所蒙蔽,与家长之间出现严重的信任危机,甚至决裂,也有家长提出“为什么我们爱孩子却遭孩子恨”的疑问。

跑操受罚成主要生活

搏强学校位于郑州市南四环与郑新大道交叉口东南角附近,所处的巷子几无商业设施。该校在宣传中,把穿迷彩服的学生比作祖国的花朵,把穿黑衣服的教官比作挽救者。

校方与家长签协议约定,“教官与学生24小时在一起,做到‘同吃、同住、同学习、同训练、同娱乐’和‘盯、抓、管、查’(盯每个学生,抓不良言行,管到每件小事,查验训练效果)相结合,直到改变学生的不良行为和习惯为止”。

晓宇刚到该校时,该校有数十名学生,到5月初,学生总数达到100人左右,由原来的3个班增加到6个班,每班配1名班带、1名心理辅导老师、2名教官,管教十多名学生。班带相当于班主任,教官主要负责训练。

他们每天早上6点起床,之后集合去操场跑操,6点半回到宿舍开始叠被子,必须叠得跟豆腐块一样,3天内必须练好。

7点左右,统一去食堂吃饭,8点开始上课,“内容是思想教育、法律知识教育,没有语文、数学、英语这样的课”,这节课持续到10点,期间不给上厕所的时间,“想去上厕所必须跟老师打报告,他高兴了就跟你一起去,否则就让你憋着”。晓宇称,上课老师讲得很没意思,如果被发现睡觉,就罚背弟子规或高三的文言文,背不会就让晚上在宿舍加训俯卧撑或蹲起,数量不固定。

10点之后是跑操。跑操前,教官有时会抽查被子,叠得不好的会多罚跑步,“让你抱着被子跑,有时会抱一天”。跑操的内容,除了沿周长150米的操场跑50多圈外,还有练蹲姿、蛙跳、蹲下来走鸭子步等,“鸭子步走慢了会罚你多走几圈”。

中午12点跑操结束后统一吃饭,饭后回宿舍午休,下午2点继续上课,两个小时后继续跑操,晚上上晚自习到10点,之后睡觉。

老师还要检查学生们的日记。每天晚自习后,学生把当天的日记交给老师,第二天晚自习前,老师把日记本发还。

晓宇听说过其他班的男生因为不服管教与教官顶嘴,进而与教官发生肢体冲突,但结果都是学生受罚。受罚内容包括摔前倒、不让睡觉、不让吃饭、站通宵。教官也睡在寝室,让站通宵的时候,教官会不定时查看,如果发现睡觉,会加倍惩罚。晓宇听说,玲玲被罚就是因为与老师顶嘴了。

睡觉也不省心。有时,教官会在半夜吹紧急集合哨,让出来跑步,沿着操场跑30多圈,再回去睡觉。有时一夜会吹几次,但只是紧急集合,5分钟之内到宿舍楼下的空地集合,必须穿戴整齐,戴帽子、扎武装带。

晓宇曾因打架受罚,“罚我们几个3天不睡觉,还让摔了二十几个前倒,小手臂都肿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在这所学校,男女生之间禁止说话,即使在教室也是如此。女生坐前两排,男生坐后面,谈恋爱更是不可能。“想说话可以,但别被发现,否则要被罚摔前倒”。

在搏强学校生活,晓宇觉得很乏味。这样的教育方法,让他觉得“每天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逃跑念头从未停歇

就在玲玲出事的第二天中午,晓宇在宿舍听到楼下有一名女子在喊话,“说有没有想回家的人,把手机号写在纸上,扔下来,我给你们父母打电话。但每个宿舍的教官都不让学生靠近窗户,我也非常想写,但老师根本不让,也不让靠近窗户,没法扔”。晓宇说,这名女子是玲玲的妈妈。

晓宇想不通的是,此后有老师私下让学生跟家长打电话告知此事,有的家长竟然认为,学校既然已经出了这样的事,肯定会重视,不会再出事,因此不愿将孩子接走。

这群少年从刚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在找机会逃离。出事之后的5月22日,他们认为机会来了,“我们发动了暴动”。

当天上午,学校的部分老师被带走接受调查,“从早上到中午,只看见两个老师,也没让我们去跑操。以为学校没人了,中午我们就在教室内商量,说现在学校老师很少,如果一起往外跑,跑出去的几率比较大”。

中午集合回宿舍时,却没人发出约定的口号,逃跑失败。回到宿舍午休时,学生们再次下定决心要逃离。下午两点出来站队时,有个男生喊跑,大家就都开始跑向二道门。

当时,全校一共还有80多名学生。这一声喊后,有30多人往外跑,但仅约3米宽的二道门外,又突然出现七八个老师,手里拿着从地上捡的木棍,“对着我们甩,当时我也在往外跑,跑到门边时,门口的老师直接说,自己回去吧。学生们一看跑不出去,就自己走回去了,这次没有人能成功逃脱”。

按照以往经验,逃跑的人要受重罚,“以前其他班有一个逃跑被抓回来了,罚他一天做500个摔前倒,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做完”。但这次却出乎意料,学生们没再当场受罚,有两名学生被拉到背人处打了一顿。当晚,一名校长来到教室,“他笑着说,跑出去也没用”。

事实上,该校也有学生成功逃离。京华时报记者以接学生的家长身份跟学校门卫聊天时,门卫称,前段时间有次学生在院内打扫卫生,“扫完地,那俩学生在那儿站着,几个老师在六七米外站着,突然间着两个学生就跑出校外了,四五个老师在身后追,愣是没追上”。这两个学生跑走之后再没回来,家长说孩子跑回家了。

冬天,该校学生每周被允许到附近的澡堂洗一次澡,路上由老师带队,“郑新大道比较宽,有一次老师组织学生过马路时,又有两三个学生跑了,老师也没追上”。该门卫说,“我没见过老师打学生,主要就是罚他,你说要是再不叫体罚他,还有啥方法?治不住”。

像我们这个年龄,你越是用强硬的手段强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越不会做什么”。晓宇的一个朋友说。

回到家中行为依旧

玲玲被体罚致死几天后,晓宇的妈妈来到学校,将晓宇接走了。此前一天,晓宇从心理辅导老师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我兴奋得睡不着觉,上了好几次厕所,要尿死这儿”,晓宇兴奋地说。

在刘女士看来,晓宇出来后并没有践行承诺,“接回来的时候说得很好,说一定好好上学,但回来后,上了几天的学,就又不去了”。

这么长时间没听课,我也听不懂,学不会,就不想学。”晓宇说。

晓宇又整天跟朋友们在一起,“我们也不是不学,但上课听不懂,学着学着感觉没意思,也就只能打打游戏打打球,除了这也没别的”。

就像看球赛一样,一个人在家玩没意思,几个人联机去网吧玩才有气氛”,晓宇说,他们去网吧的时间并不固定,“无聊了就去,时间长短不一,我最多就是一天,短的话不到1小时就走了”。

晓宇的玩伴们也都表示,他们并非有网瘾,“其实不上网也没什么,说白了就是无聊,找不到事做。我们都是一起出来玩,消磨时间,娱乐,反正在家也没事,一起玩得开心”。

他们并非每次都是去网吧,有时也会打篮球、台球,或者唱歌看电影,“家长肯定认为我们是有瘾的,只要他们发现我们去了一次网吧,就会认为我们每次都是去网吧了,其实不是这样的”。

对于厌学的原因,晓宇认为跟自己的初中老师有关,“虽然初中老师对班级管得很严,但老师只关心成绩好的学生,像我这样的学生老师根本不关心,时间长了,学习的想法都没了”。

他的朋友小军上初三时就曾被送进搏强学校,“学校因为我不去考试,就停我的课,让我在家反省。初中三年,几乎有一半时间没让我上学,不只因为上网,还因为打架。在家时我想学习,一个人也学不会,没事做,只能去上网,家人也管,但是很少”。小军今年也读高一,因成绩不好,对学习失去兴趣,仍会逃课。

看着儿子仍不去学校,刘女士非常为难,“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心里乱糟糟的,在家待不住,出来跟别人聊天也没心情,我都不知道该干啥,为他操碎了心”。

如今,刘女士或许再不能把儿子送进搏强学校了。6月19日,晓宇的“校友”小威(化名)被从湖南老家赶来的爷爷接走。小威称,教官于6月16日把剩下的几十名学生带到附近一处草地,他们在那里玩了一下午,晚上找了另一所培训学校入住,之后教官通知家长,说学校解散了,让来接孩子。19日下午,学校工作人员挂出了“此院出租”的牌子,随后关上大门。据校内工作人员介绍,学校的上下铺、桌椅、沙发等将很快被处理。

儿子待了3个月还是一切照旧,但这没有让刘女士后悔当初的决定,她依旧以为,如果儿子在里面待满半年,一定会取得好的效果。

专家称非教育实为管制

因为玲玲的死,搏强学校被郑州市管城区教育局撤销办学资质。

搏强学校不在了,但全国各地的类似学校还有不少,晓宇的同学仍担心晓宇会被送到这些学校去。

以家长身份,京华时报记者咨询了全国多家类似学校,发现与搏强学校有许多共同点:标榜“让孩子回归学校,让家庭回归幸福”;宣称日常管理参照军队管理条例,以心理辅导、国学教育为主,教官多为退伍军人;校方与家长签订协议,1个月后每个月可以跟家长打一次电话,3个月后父母可以探望;一般情况下以6个月为期限,并向家长保证能将孩子“治好”,“问题少年”的转化率高达90%以上。

当提及博强学校有学生遭体罚致死、担心孩子遭体罚时,答复是“我们和他们的区别在于:我们是以心理辅导和国学教育为主,他们是以训练为主”。

戒网瘾”学校引发孩子受伤的案例,近几年不在少数。

2007年4月,重庆大东方行走学校学生小志因无法忍受“教官”的体罚而服下四颗高锰酸钾,并从二楼跳下。他称只有被送往医院,才能引起注意并逃离,不再遭受毒打。

2008年8月,新疆华龙西点青少年成长训练学校的学生小璇因遭教官用橡胶棒殴打,导致其“因肢体及臀部广泛软组织损伤引起挤压综合征致肾功能衰竭,全身循环衰竭而死亡”。

2009年8月,广西“南宁起航拯救训练营”教官对一名网瘾少年体罚,导致其死亡。

2010年6月,17岁的小丽因迷恋上网被父母送进乌鲁木齐天道智成教育咨询有限公司,跳楼逃离时身亡。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心理教育研究所所长、社工学院教授田万生认为,学生不喜欢上学而喜欢上网,主要与教育者有关。老师讲的课没有网络有意思,学生自然不会听课,而是去上网。“别从孩子身上找原因,孩子光秃秃来到这个世界上,后来的教育者不吸引他,网络吸引了他,他不就去上网了吗?”他认为,青少年上网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有网瘾的说法,但并没有标准去衡量什么才是网瘾。

对于家长与学校联合起来欺骗孩子进学校的做法,田万生直言不对,“哪有这样教育的!这会让孩子对整个成人世界产生怀疑,他们以后可能谁都不相信”。

这根本不是教育,就是管治,跟监狱差不多”。对于搏强学校的教育方式,田万生这样评价。他认为,这种方式对青少年以后人生道路的影响很大,青少年没有正常人的生活,对正常人而言肯定是异常的,异常行为发生的几率更大,甚至会诱发犯罪,“这种管治方式将来或许会管治出一批犯罪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