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地乡镇负债纪实:政府欠条成流通货币

20.08.2014  18:00

   (中国网事·锐话题·乡镇负债)村村都有“账母娘”,家家都是债权人

   ——多地乡镇负债窘况纪实

  新华网武汉8月20日新媒体专电 镇上5000多户,几乎全是政府债权人;“打折收购”政府欠条成了生意,欠条甚至可以买东西成了“流通货币”;一个省成立448家乡镇融资平台公司换着新花样举债,超过七成不盈利……

  这些惊人的数字和事实,是我国多地乡镇负债窘况的真实写照。为何这些地区负债情况如此严重?囧人的负债乱象将如何收场?新华社“中国网事”记者日前赴多地进行了调查。

   全镇向政府讨债,曾摘镇政府招牌

  近年来的首要工作,就是“找钱”。这是不久前一位获评全国“最美基层干部”的乡镇党委书记的自述。

  他叫唐述林,湖南省桃源县观音寺镇党委书记,因带领乡镇干部和群众发展致富而知名。不过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化债是他几年来的烦心事。

  “你不知道乡镇工作有多难,几乎每天都有事能把人给急死!”四十岁出头的唐述林满头白发、满面愁倦。

  观音寺镇地处湘西北大山深处,上个世纪90年代前后镇政府因为集资兴办水泥厂失败、垫交税费等原因,负债高达1.27亿元,镇上5000多户居民几乎全是政府的债权人。这些居民讨债最激烈时,曾有人摘镇政府招牌。

  受债务等各种问题困扰,唐述林的前任中,有人遭就地免职,有人干了半年就主动辞职。镇政府面临“上级任务不完成、政府债务不偿还、工资福利不落实、机关食堂不开火、各级领导不愿去、干部职工不上班、百姓办事找不到人”的尴尬境地。

  唐述林上任后,靠找亲友借几十万元才重新恢复机关运转。近些年,债务问题虽有所改善,但唐述林仍然需要绞尽脑汁与讨债人周旋、做安抚工作,工作开展得很艰难。

  观音寺镇偿债有自定原则:谁家有婚丧嫁娶给一点、谁家有子女升学、就业困难给一点、谁家有天灾人祸给一点;争来的上级项目,谁获建设承包权,谁就得在数以千计的零散债权人中“收购”一定数量的政府欠条,以缩小债权人总量。

  桃源县农村综合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郭学兵告诉记者,桃源县39个乡镇全部负债,负债总额达8.1亿元,乡镇平均负债2025.6万元。债权人多达21000多人次,绝大多数为当地干部群众。

  在湖南一些负债严重的乡镇,记者还了解到,“打折收购”乡镇政府对个人欠条是门“生意”,欠条一度甚至还能折价买东西,成了地方“流通货币”。

   名为“借船过河”,实为变样借债

  旧债还在“拉仇恨”,新债悄悄上马来。

  “融资平台下乡”,就是近年在多地催生新增乡镇债务的新招数。

  在湖北,有地方提出城镇化要有“高规格”——最好是“省级战略”,退而求其次也要地市层面推动;要有“高标准”——专业设计单位参与,不能由市县政府部门自己简单地做方案;要有“好平台”——引入大规模的资本投入……

  如此“高标准、严要求”,资金从哪儿来?

  记者在湖北、湖南等地了解到,近年陆续有乡镇采取土地开发融资模式筹资建设,一般要求开发商先垫资建设小城镇商业街等基础设施,待项目建成后再通过土地拍卖偿还建设资金。

  中部一个乡镇,提出要对镇区纵横多条道路扩宽、提档、升级、美化、亮化、绿化等,需要投入资金数以千万元计算。考虑建设资金的来源,这个镇的答案是:通过创新模式和路径,采取土地开发融资模式筹集项目资金,实行资本运作打通资金瓶颈。

  这些乡镇将上述融资手段形象地比喻为“借船过河”。对于要来征地投资的客商,必须先垫资,按规划标准建设相关基础工程。按照事先的盘算,道路等基础设施建好后,带来人流物流聚集,进而形成自身商业投资价值,吸引更多投资。

  但在现实中,相关举措主要落脚点还是乡镇级商业用地拍卖。一旦项目推进过程中或后期土地出让收益效果欠佳,不仅土地拍卖解决不了城镇建设资金难筹措问题,还很容易形成新的乡镇债务。

  记者采访发现,在沿海发达省份乡镇,内地“借船过河”之类手法似乎已经远不足以满足更旺盛的资金需求。相应地,很多沿海经济发达省份一些乡镇融资已经步入“高端”——乡镇融资平台纷纷出现。有的乡镇还成立了“投融资办公室”,管辖一家或多家融资平台公司。

  东部沿海一个经济发达省份审计部门去年发布的全省乡镇债务专项审计调查结果就显示,截至2011年末,这个省共有448家乡镇融资平台公司,债务余额174.11亿元,占全省乡镇债务总量的43.55%。

   旧债新债叠加,“雪球”再滚要炸

  今年年初公布的政府性债务审计结果显示,截至2013年6月底,湖南和湖北乡镇政府负有直接偿还责任的债务达114.86亿元和194.18亿元;全国乡镇政府负偿还责任、担保责任或救助责任的债务则分别达3070.12亿元、116.02亿元和461.15亿元。

  记者了解到,我国乡镇债务历史积欠,源自四个“成债”:一是抗灾救灾紧急筹措资金成债;二是农村教育、基础建设、计卫优抚、维稳接访等支出成债;三是“三提五统”时代党员干部垫缴税费成债;四是乡镇兴办各种企业投融资失败成债。

  一些专家指出,我国乡镇由于“老债”存在的时间长的达十多年甚至更长时间。平静表面背后,是挂账计息“滚雪球”,“越拖越大、久拖要炸”。

  记者发现,一些被沉淀乡镇债务困扰的县,其财政状况运转捉襟见肘,经常“卡壳”,“吃饭财政”难以维系,基本上靠上级转移支付、跑项目和要资金的“要饭财政”来维持。而那些债台高筑的乡镇,情况就更加严峻。

  前述东部沿海省审计部门调查发现,这个省乡镇融资平台公司中不盈利的达319家,占71.21%(其中亏损192家,占42.86%)。

  今年湖南省、湖北省公布的审计调查结果显示,截至2013年6月底,两省分别有293个和443个乡镇政府负有偿还责任债务的债务率高于100%。在经济比较发达的东部沿海省份,乡镇政府负有直接偿还责任的债务则有的高达570多亿元。加上当地乡镇政府承担担保责任或救助责任的债务,则逼近千亿元大关。国家审计署报告显示,全国有3465个乡镇政府负有偿还责任债务的债务率高于100%。(记者苏晓洲、沈翀、王圣志、杜放、刘军、冯雷、李斌、叶前)

文章关键词: 地方政府欠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