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河的转身

      从伐木厂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本报记者 王成栋

        8月6日，青川当地下了一整天的雨。58岁的侯兴国坐在唐家河自然保护区的入口，对来往的游人解说这里野生动植物资源分布，而在30多年前，他还是手持斧头的伐木工。

        与侯兴国一样巨变的，还有唐家河自然保护区。

        1978年之前，唐家河曾是绵阳专区伐木厂主要基地。巅峰时期，有近千名伐木工人在这里砍树、运送木材，直到1978年，唐家河林区建立自然保护区，1986年，唐家河自然保护区进入“国家队”。

        唐家河自然保护区位于岷山山系，而岷山是我省野生大熊猫分布的六大山系之一（其余分别为邛崃、大相岭、小相岭、凉山、秦岭）。这是个以大熊猫及其栖息地为主要保护对象兼顾野生动物保护型的自然保护区，总面积4万公顷。

        从伐木厂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唐家河经历了什么？又有哪些变化？

        曾经：短短3年

        箭竹大面积开花死亡 饿死12只野生大熊猫

        雨下得很大，侯兴国谈兴很浓。从1976年起，他就在唐家河工作。

        初来时，他第一份工作是伐木工。彼时，唐家河林区内，不仅可以伐木，职工和当地农户还可以开垦林地、荒地种粮食。侯兴国记得，当时林区内海拔较低的地方已经无树可伐，唱着号子的工人们向大山深处、海拔更高的地方挺进。

        工作的第一个月，他就见到了传说中的“白熊”（当地人对大熊猫的俗称）。那是1976年的春天，伐木工人的宿舍后面的竹林出现了一只不速之客——大熊猫，“那个竹林子离我们住的地方不到10米远，它在那儿蹲起吃。”

        唐家河自然保护区管理处副处长李明富说，1973—1976年间，唐家河林区内的大熊猫主食箭竹大面积开花、死亡，大熊猫的食物来源受到极大威胁。此外，加上人类活动，大熊猫生存空间已经所剩无几，只有下山找食物，“到处偷玉米”。

        而出现在侯兴国房后的这只大熊猫，在吃了竹子之后突然晕倒，“个头很大，有100多斤重。”侯兴国比划着。他和工友们把它抬送到厂部的兽医处救治，“路上，小家伙还咬了我一口，因为救它的地方是落衣沟村，就给它取名叫‘落落’。”

        那段时间，缺少食物的大熊猫经常出没在村落和林场周围，“它们很温和，除非有异常情况才会攻击人类。”侯兴国说，他曾亲眼见到，为了争夺一只老鼠，一只大熊猫坐在地上，张牙舞爪冲着四五只豺狗狂叫，“因为大熊猫最柔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就是屁股了。”

        根据《唐家河自然保护区志》，1973—1976年，箭竹开花导致竹林大量枯死，加上人类活动的影响，整个唐家河林区共发现被饿死的大熊猫尸体12只，大熊猫数量一路下降到43只。当年随处可见的川金丝猴、扭角羚等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特有物种也越来越稀少。“我查看过，饿死的大部分是亚成体，因为大熊猫三岁之前对食物要求是比较高的，主要采食嫩箭竹、嫩竹笋、嫩叶。”提起往事，侯兴国满脸遗憾。

        如今：经过30年

        野生大熊猫活动区域外扩 扭角羚等的活动日益频繁

        8月6日，走进唐家河自然保护区摩天领地区，一群川金丝猴穿越而过。

        “如果是晴天，说不定能看到大熊猫在这撒欢。”李明富说，1974年前后，由省林业厅组成的珍稀动物调查队进驻唐家河林区开展当地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熊猫调查。结果显示，整个林区内拥有野生大熊猫86只，并明确大熊猫的活动核心区域位于摩天领、石桥河、洪石河三个林区。

        此后的30年间，唐家河自然保护区的野生大熊猫活动区域逐步外扩。尤其是2000年前后，这种迹象更加明显。

        2004年前后，在保护区吴尔沟流域接连发现野生大熊猫粪便。李明富说，这很不简单，吴尔沟流域曾是伐木厂的厂部所在，此前并没有野生大熊猫活动记录；此外，当地海拔不足1000米，而除那次“猫粮大饥荒”外，大熊猫从未出现在如此低海拔地区，“能在这个地方接连出现，说明当地生态环境明显好转。”

        在2009年前后，在保护区的东南部的寺沟附近，再次接连发现野生大熊猫的活动轨迹，“粪便、毛发这些我们都提取到了，也属于首次发现。”

        侯兴国说，寺沟位于保护区的边缘位置，过去，这里植被覆盖率不高、野生动物少，“连野生的豺狗都不怎么来，因为没得其他动物可以猎捕噻。”

        不仅如此，野生大熊猫的出现次数也越来越多，如今，保护区工作人员进行野外巡护时大熊猫的野外遇见率已经超过60%，“就是说，一年365天，巡护人员有60%以上的天数人能遇到它们。”李明富说，这从另一个层面说明，野生大熊猫的种群、数量在恢复。

        不仅是野生大熊猫，扭角羚（羚牛）、川金丝猴等的活动也越来越频繁，“每年都会有几次报告，说他们又在哪里出现了，又跑到保护区外面吃老百姓的庄稼了。”“等过段时间大熊猫第四次调查结果和唐家河自然保护区的新一轮生物本底调查出来，我们就能看得更清楚了。”李明富说，“不过可以肯定，野生动物的活动区域、种群还有珍稀植物的数量，都是在增加的。”

        巨变揭秘

        最后一个伐木工人丢下斧子 减少人为干扰恢复森林植被

        转变发生在1978年，唐家河林区成立了唐家河自然保护区，林区内的农户全数牵走。而在1998年，天保工程实施之后，唐家河最后一个伐木工人丢下了斧子。

        变化也显而易见，保护区曾在2004年做过一次生物本底调查。结果发现，对比1985年，保护区内有林地面积增加5617.4公顷，达到27546.6公顷，森林覆盖率达到94.73%，比1985年提升8个百分点。

        然而李明富说，伴随着植被恢复的还有区域内的野生动植物的生物系统。“森林植被的恢复，让野生动植物找到了栖身之所，完善了食物链条，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都是一荣俱荣的，而保障它们的基础，就是植被的恢复。”

        仅以竹子为例，目前，保护区内有1078.1公顷竹林，产出79355吨竹子。“绝大部分都是箭竹。”而据了解，一只成年大熊猫，每天进食竹子15—30公斤左右，换句话说，这些竹子足够700只大熊猫吃一年，而根据第三次大熊猫调查的数据，保护区内的野生大熊猫数量为61只。

        除了恢复植被，唐家河自然保护区还借助其他手段恢复野生动植物的种群和数量。从2010年起，保护区就开始构建监测体系，“沿着珍稀野生动植物生长区的腹地，记录监测样线上植物生长情况、动物活动情况以及其他对保护管理有用的信息。”唐家河自然保护区相关负责人透露，据监测收集回来的信息，如大熊猫遇见率，就能推测整个保护区内大熊猫种群的状况；根据监测发现的人为干扰，也能及时调整保护区的管理策略及区域。

        此外，为了加强区域层面物种种群保护，10多年来，唐家河自然保护区多次与周边王朗、九寨沟以及甘肃的白水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开展联合巡护，互通信息，确保上述地区物种种群交流。

        “保护区现有脊椎动物430种，国家重点保护动物72种，一级保护动物13种……金丝猴1000多只、扭角羚1200多只；植物2422种，国家重点保护的珍稀植物12种。”8月6日下午，在大雨中，回忆过往之后的侯兴国朗读着解说词，不禁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