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满平：“余额宝们”回归常态告诉了我们什么
□刘满平
“余额宝们”是我国金融业史上了不起的尝试和创新，其历史地位和价值不容置疑。而“余额宝们”从去年的火爆到今年回归常态，都是因为市场规律。宏观经济增速放缓，社会对资金的需求有所下降，央行通过公开市场操作、外汇市场操作、定向降低存款准备金等措施维持流动性的稳定，商业银行同业资金需求也有所下降。资金市场供求充足，货币市场基金收益也就相应下滑。“余额宝们”的收益率怎么可能长期维持在6%以上的超高位呢？
在历经一年的喧嚣、争议和质疑后，以余额宝为带头大哥的互联网“宝宝们”终于回归常态：吸纳资金总额不再呈几何式疯狂增长（余额宝二季末规模达2013年末的3倍多，但和一季末相比增速已大幅回落），新增用户数大幅放缓；收益率也从6%以上落到了4%至5%之间，与商业银行理财产品收益率已毫无优势而言。何故？市场机制使然，真可谓“兴因市场，落因市场”。
“余额宝们”因市场而兴起，这包含了四个市场：一是互联网市场。余额宝是以互联网为基础而创造出的高效且廉价的盈利能力，进而为支付宝客户构建了便捷的理财模式。这是顺应互联网技术市场尤其网络支付技术发展的结果。余额宝不仅只是储蓄行为，还是互联网金融的有益尝试。二是资金市场。去年初夏，我国银行间市场闹起钱荒，资金价格上扬，同业拆借利率随之上扬，导致协议存款利率也水涨船高，以协议存款为主要投资方向的余额宝的收益率大幅走高，高收益率理所当然会吸引更多资金进入，所以，余额宝的火爆是资金市场波动的正常体现。三是利率市场。目前我国法定利率和市场利率并存，两类利率之间一直存在利差。由于我国金融市场还不健全，普通个人投资者尚无法直接投资于货币市场。而余额宝作为通道，支持资金在两个市场间快进快出，打通了市场利率和法定存款利率之间的壁垒，为投资者提供了享受市场利率的机会。可以说，余额宝抓住了我国利率市场尚未完全市场化，“二元制”利率并存的机会。四是投资市场。长期的经济高速增长为我国居民积累了巨大的财富，社会财富保值需求极其旺盛。遗憾的是我国居民投资渠道狭窄、投资工具稀少。余额宝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
而“余额宝们”从去年的火爆回归到今年的常态，也是因为市场规律：一是同类产品市场竞争规律。余额宝的成功与其说是其独特运营模式的创新，倒不如说是现行金融体制扭曲下的产物，很容易被复制。所以，许多互联网巨头从中也看到了商机。余额宝之后，以挖掘银行活期储蓄存款为目标的“宝类”产品层出不穷，如新浪推出“微银行”，腾讯推出微信5.0与“财付通”打通；百度与华夏基金合作推出“百发”等等。同时，传统银行业也开始反击，动手自建货币基金项目。例如，中行推出“活期宝”货币型基金；交行携手交银施罗德与易方达基金推出“货币基金实时提现”业务；民生、平安、广发、工行、浦发等银行推出“活期宝”、“薪金宝”、“平安盈”等产品。各类余额宝的纷纷崛起，市场竞争日益激烈，“宝宝们”的收益率自会走低。二是资金市场供求规律。今年以来，宏观经济增速放缓，社会对资金的需求有所下降，同时央行通过公开市场操作、外汇市场操作、定向降低存款准备金率等措施维持流动性的稳定，商业银行同业资金需求也有所下降，资金市场供求充足，货币市场基金的收益也就相应下滑。在其他投资收益未有很大起色的情况下，“宝宝们”的收益回落是正常的市场现象。三是市场风险规律。余额宝本质上仍属货币基金，而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没有风险的货币基金，尽管余额宝对外宣传称资金风险非常低，但附带在它身上的投资、流动性、经营、保障等风险始终是其无法抹去的“阿喀琉斯之踵”。美国版“余额宝”Paypal就是个典型——刚开始因收益高受到美国民众热捧，但在遭遇金融危机后，美联储实行超低利率政策，货币型基金收益率降至0.04％左右，2011年6月，PayPaL宣布关闭其货币基金。这个前车之鉴告诉我们，余额宝收益率是不可能长期维持在6%以上的超高位的，其下滑是理所当然的。
除了市场的作用外，政府部门的监管对“余额宝们”也起到强有力的震慑作用。今年“两会”前后正是余额宝火爆到极点时，对它的质疑和呼吁政府加强监管的声音也日益高涨，央视评论员钮文新认为余额宝“是趴在银行身上的‘吸血鬼’，典型的‘金融寄生虫’，引发的是共和国历史上最大的货币空转”，直言不讳地呼吁取缔余额宝，将这种质疑引爆到最高点。出现这种质疑，笔者认为无外乎是以下两个理由：首先，以余额宝为代表的货币基金收益主要来自银行的协议存款收益，并未大规模投入实体经济，对经济不仅没有起到输血作用，反而推高了社会资金成本；其次，利用模糊地带，规避政府监管。作为一种货币基金，募集投资者资金的主体必须要向投资者披露信息，必须建立健全各种风险控制机制，且必须置于第三方监管机构的监督之下，这是市场经济的基础规则。余额宝将投资者闲散资金聚集起来进行投资，而不完全披露投资方向、投资结构、风险提示、风险拨备覆盖、风控机制建设等必要信息，这显然违背了最基本的市场规则。为加强对因余额宝引发的互联网金融产品的监管，今年3月央行发文暂停二维码支付和虚拟信用卡；银行业协会研究银行存款自律规范措施，达成的共识之一就是由协会出台文件，将“余额宝们”放在银行的同业存款作为一般性存款管理，并按规定缴纳存款准备金，等等。种种监管措施出台，就像一根无形的大棒，将“余额宝们”打回了原形。
“余额宝们”虽然已回到常态，但这是我国金融业史上的一次了不起的尝试和创新，其历史地位和价值不容置疑。在我国现有的制度背景下，商业银行业没有淘汰机制，“余额宝们”这类创新工具给银行业提了个醒，打破了他们高枕无忧的美梦，破除了金融资源的垄断局面，降低银行业壁垒，提高了金融资源的配置效率，使得企业、银行和储蓄者之间的地位更平等，利益关系更平衡。同时，“余额宝们”创造了“普惠金融”、“草根理财”的理念，不仅惠及百姓，更健全了多层次的资本市场，逐渐分担企业对银行贷款的需求，助力实体经济，推动形成健康的金融公平竞争格局。尤其对推动我国利率市场化来说，“余额宝们”是一种良好的催化剂，相信在未来某一天，不论整体银行业还是企业和公众都将长久获益于利率市场化。到那时，“余额宝们”或将退出历史舞台。但也如马云所说，“即使死了也是死有所值。”
（作者系经济学博士，宏观经济评论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