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儿因病离世 91岁大爷仍每天推着她曾坐过的轮椅
老伴去世后,陈光国上街或者住院都会推着一个空空的轮椅。
91岁的陈光国
我们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老伴儿走了,
大爷仍每天推着她曾坐过的轮椅……
拔掉针头,91岁的陈光国用力地撑着拐棍,从病床边的凳子上站起身来。挪动脚步,在病床正对的墙角处打开轮椅。病房的过道实在太窄,他几次试图把轮椅掉个头,但都没成功。他只得背着身,把轮椅一点点拖向门外。冬日宽大的棉衣在墙上擦出丝丝的声响。这天,是陈光国出院的日子。
原本,轮椅上应该坐着他的老伴儿,自己住院,老伴也会在旁,但如今,空空的轮椅空得有些悲凉。一年前,在自己同住的医院,老伴儿因病离世,此后陈光国不管到哪里都会推着的轮椅上再也看不到老伴的影子。现在,空空的轮椅寄托着他对老伴儿的无尽思念。
大爷就医
为何每天推空轮椅
几天前,四川林业中心医院外三科医生韩光辉接收了一个特殊的患者——91岁的陈光国。由于膀胱尿道手术后,安置的人工尿道出现了感染,每天一早,他会从几百米外的家中出发,步行来到医院,输两个多小时的液后,再返回家中。他总是穿着一件宽大的浅色棉衣,面前推着一个已经锈迹斑斑的轮椅,轮椅上放着一个装着保温杯的红色帆布袋和一个把手已经被磨得发亮的竹拐杖。
往返医院的路上需要穿过一条老街道,拐两个弯。老街的路边停满了小汽车,电瓶车来回穿梭,箱式货车不时地按着高音喇叭从道路中间挤过。陈光国将轮椅尽量地靠向街道的一侧,望着头,匀速地抬着脚步,轮椅的车轮在凹凸不平的路面发出咔咔的声响。一来一去,不远的距离都得花上个把小时。
“医院的不少医生护士都认识他,因为每次看病他都会推着一个空轮椅。”韩光辉是陈光国的主治医生,一开始,他曾好奇他的这位患者为何老是推着空轮椅,直到后来才从同事处得知,推轮椅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且已经推了好几年,只是此前轮椅上坐着人,而现在人已不在了。
重走旧路
轮椅上的人已离世
此前轮椅上坐着的人正是陈光国的老伴儿,任肃芬,两人同龄,一年多以前,因病在林业中心医院离世。而陈光国推着的空轮椅正是当年老伴坐的。
老伴儿生长在农村,裹着小脚,岁之暮年,腿脚变得不便,陈光国从退休金里拿出了一笔钱买下了这部轮椅,方便老伴出行。“只要出门,不管走到哪里,他都推着她。”孙儿陈刚和陈光国住在一起,他见证了爷爷奶奶的生活日常,“买菜、散步、到河边晒太阳,两个人都在一起,婆婆坐在上面,爷爷就在后面推着,这周围的街坊都晓得他们。”
几年前,原本硬朗的老伴儿,身体开始出现异样,隔三差五都得往医院跑。那时,那条街边停满汽车,电瓶车来回穿梭的老街上,陈光国的影子变得多了起来,甚至在某个阶段,每天都能看到几次。“每次都是他推着老伴儿去医院,又从医院回来,有时要跑几趟。”在街边开着饭馆的胡大姐印象深刻。
当时曾为老伴治疗的医生黄超也记忆犹新。黄超介绍,那时,陈光国每天都会在医院陪在老伴的身旁,用轮椅推着老伴,“转科室、挂号、缴费、端茶递水都是他,看得出他们的感情。”
直到一年前的一天,当黄超在医院的院子内再次见到陈光国时,陈光国推着轮椅上已经空无一人。“当时心理就咯噔一下,很不是滋味,像鸳鸯样的一对人是不可能分开的,她肯定走了。”
也正是在老伴走后,陈光国依旧每天推着轮椅,就像老伴还坐在上面一样。“推了这几年了,一下走了,太不习惯了。”陈刚也发现,当奶奶去世后,爷爷常常会推着轮椅在周围转路,走过的线路都是他们俩曾经常走的线路,“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想得不得了,轮椅就成伴儿了。”
魂梦相系
半夜醒来泪流满面
陈光国和老伴儿相识于抗战期间,媒妁之言下,两人成婚。“我那个时候还在学校上学,她在农村。”陈光国说,“抗战胜利后,我中学毕业在农村呆不住,就到成都来找工作了,她还是在西充乡下。”
到成都的头几年,陈光国先后在米厂、工商局工作,与爱人分居两地。她不识字,往家里写信也不知道地址,分居的几年,两人几乎没有联系。但长久分居也不是办法,1952年左右,在成都逐步稳定下来的陈光国把爱人也接到了成都,两人一起在当时的成都木材公司上班,直到退休。
陈光国说,与老伴儿在一起的这几十年里,两人几乎没有吵过嘴,即便吵嘴也总是自己败下阵来,“她是典型的精干的农村妇女,脾气很大,每次都是我不开腔。”生活中,两人更多的是平平淡淡,相互间的彼此照顾。
到现在,陈光国还经常做梦,梦里老伴依旧在他们一起居住的房间里,陈光国说你走了都没人照顾我了,老伴儿则叮嘱他可以找成都的幺妹帮忙,自己也要学着照顾自己。常常半夜惊醒,泪流满面。
真爱无言
“爱了一辈子,却都不说”
在孙儿陈刚眼里,对于爷爷奶奶的感情,属于“习以为常后的感动”。“你会觉得很平常,他们一起散步,出门,到老年后爷爷推着轮椅,都是伴侣间再平常不过的事,不管谁生病对方都会用心照料,偶尔的吵嘴也常常不过几分钟,两人又坐在一起了。”陈刚说,在奶奶生病期间,为了轮椅能够直接推到家门口,爷爷还专门在门前不远处的一个十多厘米深的小水沟上架了一个小桥,就怕奶奶不方便,小举动里都是爱意。
陈刚清楚的记得在奶奶生病的那段时间里,爷爷的每天的付出。“那段时间,经常往医院去,有时候走到半路忘记拿东西了又要折返回来,弄得满身大汗,衣服都打湿了。”陈刚说,在奶奶最后不治离世的当天,家里人都难以忍住情绪,爷爷却平静地劝大家都不要哭,“人都会有这一天”。但回家后的第二天,起床的爷爷却双眼红肿的不像样子,“晚上一个人哭,还不让人发现。”
陈刚说,那段时间,家里人最担心的就是爷爷,常常看着他一个人呆在家里抱着奶奶的遗像,擦了又擦,每天都会如此。“如果要把照片换个地方,他都不答应,至今家里的摆设都还是奶奶在的时候的样子。”
听着孙儿的讲述,一旁的陈光国双手拄着拐杖,目光呆呆的望向前方,泪水打转。“他们纯粹地爱了一辈子,却都不挂在嘴上。”陈刚说。
成都商报记者 杜玉全 摄影记者 陶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