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枷锁”如何破解?——四川贫困农村“随礼风”调查

21.06.2016  11:32

 

        新华社“中国网事”记者周相吉

        在部分农村地区,人情礼金日益成为村民的负担,有的支出甚至占家庭支出一半以上。在贫困地区,过多的人情礼金更成为贫困户的枷锁,导致贫上加贫。在四川贫困农村,尽管很多村民渴望改变,但由于既有习俗,个人显得无能为力。但一些地方通过村民自治,较成功的化解了这一“隐形负担”。

        为随礼不惜举债

        在四川秦巴山、乌蒙山等贫困地区,“人情送礼风”让贫困户苦不堪言。万源市大竹镇染房村胡荣祥一家三口平均年龄超过60岁,劳动力短缺、病患不断。胡荣祥说,通过低保、粮食直补等国家补助,他家每年有5100元,但一年送出去的礼金最多有4000元左右。记者在胡荣祥家看到,破旧的土墙四壁漏风,屋里漆黑一片。胡荣祥一家本来靠国家补助还过得去,但随礼太多日子就比较难熬,“能少吃点的就尽量少吃点了。

        四川一些农村地区,不少家庭每年用在“人情往来”上的开支高达上万元,一些贫困户甚至不惜举债随礼。很多村民的人情开支占家庭支出的一半以上,成为他们的沉重枷锁。在安岳县岳新乡新田村,村民邓天明2015年上半年送出去的礼金就高达6800元,而他家一年正常的生产生活开支却不到5000元。他说,农村办酒席的种类很多,除了婚丧嫁娶之外,满月宴、生日宴、升学宴、乔迁宴,有的甚至买车都要操办一番。“都记不得送了多少起了,被邀请后如果不去,会被说是瞧不起人,礼少了还挂不住。

        一些地区甚至形成攀比意识,更让贫困户雪上加霜。通江县空山乡青龙村贫困户张彩香说,她家每年送出的礼金高达万元,“人家送50元,你就得还100元,自己都是借钱送。”她儿子计划今年春节结婚,因拿不出近10万元的彩礼,一直到6月中旬婚事都没着落,“只有到处借钱和挣钱,但还没凑够。

        规范引导“遭遇”两难

        部分农村愈演愈烈的“送礼歪风”,让群众苦不堪言,想改变但却受制于逐渐变异的习俗。一些地方政府已看到这股“歪风”带来的危害,制定政策出台文件进行规范引导,但在一些地区却效果甚微,甚至陷入两难境地。

        记者调查发现,张彩香所在的空山乡在2014年底出台了《关于规范农村操办酒宴的意见》,并建立农村办理酒宴申报登记台账,收到一定成效。去年通江县借鉴空山乡的做法,公布了一则《关于进一步规范国家公职人员和群众操办酒席的通知》,规定农村和城镇居民只允许操办婚嫁、丧事和寿宴三类酒席,而寿酒只有70岁以上老人才可操办。但此通知随即引起社会热议,被网友吐槽“管太宽”。

        胡荣祥说,“礼尚往来”最重要的是面子,不送礼自己都要“捂着脸走路”。“有人请你,如果不去人家就不理你。所以礼金是大事,绝对不能拖。”张彩香也认为,“人情送礼”是农村的传统习俗,不是哪一个人能改变的。很多人务工回来,挣到钱就开始攀比,演变成“不正之风”。有的村民就想尽办法找借口办酒席,借此敛财,大家却无可奈何。

        一些专家认为,宴请作为传统习俗,“人情往来”无可非议,但近年来摆酒铺张浪费甚至成了敛财方式,脱离了传统民俗本意,民众也希望能刹住这股“歪风”。但为了改变民间陋习,一些地方用“一刀切”的方式强势推行,操作性并不强。通江县在舆论压力下,再次发出有关监督检查违规操办宴席的通知,但监督对象没有民众,仅为国家公职人员,规范农村“送礼歪风”陷入两难境地。

        改变风气要“润物无声

        有基层干部表示,要改变“送礼歪风”,政府相关部门要以巧妙方式进行引导,真正实现移风易俗,还得靠群众自己。令人欣慰的是,在川中部分农村,一些随礼风正在发生转变。

        代作奎是四川安岳县岳新乡桃坝村村民,一直在外从事电器、净水器等行业的销售工作。近期,他回到家后,就感到风俗开始发生变化。“以前,很多人办酒席,送礼都是400元、600元。现在,大办酒席的人很少。”代作奎说,崇尚节俭、移风易俗得到大多数村民认可。

        岳新乡新田村的村民告诉记者,有的村民即使办酒席,也不收礼金。邓天明则透露,今年新春之际,村民文传刚为了庆祝乔迁之喜,向家族成员及村民发出邀请,前来参加宴席。“他打过招呼,说只图个热闹,不用送礼,送了也不收。”邓天明说,那天很多村民与他一样,只是买了一串鞭炮,既热闹又没什么负担。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邓天明的人情支出几乎可忽略不计。

        原岳新乡党委书记刘毅说,这种变化的重要原因是“红白喜事理事会”机制的推出。2015年下半年以来,岳新乡在桃坝村、新田村试点运行“红白喜事理事会”,并制定了《红白喜事理事会章程》,党员带头签订《节俭操办红白喜事承诺书》,反对大操大办、铺张浪费,并通过村民代表大会讨论等方式进行提倡。

        “刚开始推的时候,我们也小心谨慎,害怕受到村民和舆论的强烈反对。”刘毅说,但通过党员示范、村民自治等形式,村民自己做出了选择。这种“润物无声”式规范引导是最重要的一条经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