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事论事】大城之治，需要相当的“安全冗余”

　　经过前一阶段连续极端高温煎熬后，我国北方近期又遭遇极端降雨。其中北京地区记录到的降雨极值，更是有仪器测量记录140年来最大。

　　造访频率越来越高、存在感越来越强的极端天气，倒逼我们不得不一次次系统审视城市防灾减灾救灾水平。

　　假如极端天气成为常态风险，你的城市，“韧性”够吗？

　　（一）

　　对于生活在北方城市的人们来说，今夏的情况着实特殊。

　　相较于南方地区，滂沱大雨日夜不停的场面过去并不常见。从1951年有气象记录以来，仅有12次台风减弱后的低压经过或接近北京，给北京地区带来比较明显的风雨影响。此次降雨中，北京地区有两站累计降水量超过700毫米，远超2012年北京“7·21”特大暴雨极值541毫米。

　　另外，在传统认知中，人们更倾向于认为，乡村受到暴雨等极端天气的影响更大，舆论关注点也多落在农作物等受损情况上。

　　但近些年的现实让人们猛然发现，随着全球气候变化进入新阶段，极端天气导致的城市内涝有可能成为一种常态化公共危机，看似更为强大的城市展现出异常脆弱的一面。

　　（二）

　　一座繁华的现代都市，绝非钢筋水泥的堆砌，而是各类社会资源、社会功能的组合。每一个“模块”的加载，在促进城市发展的同时，也聚集着人口、密切着关联。

　　可以说，现代都市越来越像一部体积庞大、线路复杂的精密机器，任何一个零件报错，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随着城市规模扩大、人口增长和功能叠加，各个运行系统不仅犬牙交错，且呈现倒金字塔结构。便捷的交通出行、繁华的商业消费、快速的物流配送、先进的管理系统等丰硕又高端的发展成果，本质上都高度依赖着电力、网络等基础设施。

　　一旦这些“根服务器”受损，搭载其上的各类功能瞬间失灵，“智能城市”变“傻瓜城市”，并不是危言耸听。诚如有人所言，“停电的一刹那，文明就开始痛苦呻吟”。

　　（三）

　　现代都市脆弱性的形成，存在客观原因，亦不乏主观因素。

　　事实上，城市在为人们提供种种便捷与舒适的同时，也钝化着人们的风险意识，降低着人们的忍耐能力。

　　打个比方。清朝光绪十六年，农历六月，近畿霪雨成灾。“京师六门外增设粥厂，命拨京仓米万五千石煮赈，并发内帑五万充赈需。”到了八月，水灾仍在，“再拨京仓米十万石备顺天赈需。”在很大程度上，当时政府对于赈灾的理解，或者说人们面对水灾的第一诉求，是有粥果腹。

　　时代的发展红利犹如阳光和空气，让人受益而不觉。特别是新科技层出不穷，当代人很容易陷入一种盲目的乐观，对风险感知的钝感也在加强。加之今时今日，人们的诉求愈发多样，对生活品质的期待越来越高，城市风险的启动门槛也越来越低。家中停水断网、门口树倒车泡、外卖跟不上趟，均足以让家庭生活部分停摆、城市运行警铃大作。

　　我们享受着文明发展带来的成果，同时也坐在文明的火山口上。当一座城市需要服务保障的内容越来越多，潜在的风险点位也会越来越多。这是必须正视和面对的客观现实。

　　（四）

　　风雨无常，一座城市的发展不可能总是艳阳高照、平顺无虞。坚持底线思维，不回避矛盾，不掩盖问题，凡事多从坏处准备，才能有备无患，一旦遇到情况，努力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当然，每座城市又有自身发展的现实阶段和资源禀赋，对未知风险的预见性设防也必然要有一个具体的标准。这个标准，不会是无限追高，也不是无限拉低，而是要在资源投入和防灾效果之间取一个平衡。凡事都按照最极端的状况来设计安排、储备运行，在平常时候难免会有资源空耗的观感；而一旦预见不足、低线设防，巴望极端灾害落不到头上，那灾害袭来一定会捉襟见肘、招架不住，付出惨痛代价。

　　就如面对极端暴雨，做再多准备也难穷尽所有意外。但有过硬的基础设施打底，加以充分的应急预警和高效行动，就能最大限度降低灾害造成的损失。

　　从这个意义上说，正是因为天灾难料，我们才更要着力打造韧性城市。

　　这种“韧”，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通过制定科学的设防标准，有效增强城市在面对极端情况时的运行张力。

　　（五）

　　如何提升城市“韧性”？可以从历次大考中总结出一些重点方面：

　　更加注重城市里子。越是困难时刻，越依靠城市治理的基础建设和长期积累。在这方面，很多设施和工作都是“隐功”，在城市如常运转时往往被忽略。但做没做、做得好不好，一旦遇到极端情况，便会完全暴露出来。持续将里子做实，才能真正撑起面子。

　　就拿本轮暴雨来说，北京在各个易积水路段都设置了专人值守，在山区危险路段提前设置“劝返点”，而一些村镇由于提前按要求做好了人员转移，免于在突发山洪中造成人员伤亡。这一系列有针对性的动作，很大程度就基于本市近些年来持续优化的城市防洪排涝基础设施，以及不断完善的预警预案。

　　时刻保持风险意识。长期以来，几乎所有城市都存在“重救轻防”的倾向。实际上，即便是“突发”的事件，其预判和应对也总是有规律可循的。在城市规划、建设、运行和管理等每一环节，都对可能发生的风险进行通盘考虑，建立起多层次的立体风险防护意识网络，才能保证一个城市在风险灾难面前保持一定主动。

　　提升市民抗灾意识。市民是城市服务的对象，也是城市治理的主角。对可能的风险，一座城市要做出制度性防御，不断提高应急处置和服务保障水平，同时，也需要生活在其间的每一个人有基本的防灾减灾意识和常识。普通人的科学素养和文明水平，守望相助与共克时艰的精气神，同样是城市抗击风险最宝贵的资源。

　　（六）

　　安全领域有个概念叫“安全冗余”，即用多重备份来增加系统可靠性。

　　大城之治，同样需要相当的“安全冗余”。不断增强城市系统的可靠性，只有将防灾减灾意识融入城市的方方面面。

　　“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天不帮忙，人要努力。让我们不存侥幸、科学防灾，一起守护自己的家园。

责任编辑：刘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