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非混血商人：非洲一些中国人喜欢拿钱开道

　　 (我报道)中非混血商人：警局“捞人”经历让我尴尬

　　新华社北京7月24日新媒体专电(记者 桂涛)本月，国内媒体刊发了对中国驻坦桑尼亚大使吕友清的采访。吕大使在讲述中坦关系处于历史最好时期、坦桑政府和人民对中国充满信任、中坦合作为坦桑带来就业、投资机会的同时，也指出一些中国人在非洲“恶习缠身”，损害了中国的国家形象。

　　随着近年来中非合作的频繁与深入，中国在非洲遭遇的“成长的烦恼”也愈发凸显。吕大使提到的：一些在非洲的中国人“习惯性地窝里斗，不团结”、“缺乏法律意识，走私象牙、犀牛角等违禁品”、“商人不诚信，销售假冒伪劣商品”等问题，同样令很多致力于中非友好交往的人感到尴尬与难受。

　　对此，中非混血商人、坦桑尼亚卡里亚库商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张路接受了新华社记者专访。卡里亚库是坦桑尼亚最大的商贸区，是东非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重要的中国商品集散地，集中了众多来非洲淘金的中国商人。张路在采访中袒露心声，他希望通过自己的见闻，引起更多人关注与思考：中非关系何以延续传统、历久弥香？

　　以下是张路的自述。

　　 警察局“捞人”经历让我尴尬

　　我父亲是坦桑人，母亲是中国人，坦桑和中国都是我最热爱的国家。就像马季先生的相声《友谊颂》里说的一样，两国友好，两国人民互帮互助、和睦相处是我最大的心愿。总体而言，在坦桑的中国人吃苦耐劳、勤恳工作，推动当地贸易繁荣，创造就业机会。他们抛家舍业、背井离乡、遵纪守法，靠搏命赚辛苦钱。但也有少数“害群之马”。

　　因为通晓中、坦两国语言与文化，我常帮在坦桑的中国同胞解决一些“麻烦”，去警察局“捞人”也是常事。中国人被抓，有时是因为语言不通、思维方式不同造成误解，但更多则完全是因为自身沾染的“恶习”，这让我很尴尬。

　　在达累斯萨拉姆市郊，有一处工艺品市场，主要贩卖黒木雕刻品、当地油画和一些牛角制品，中国人把其称之为“黒木市场”。

　　我7年前刚来坦桑时也去过那个市场，那时市场里没人会主动跟中国人打招呼。但不知道从何时起，黒木市场内的许多小贩多少都会讲几句中文，比如“象牙”。小贩们意识到，象牙、犀牛角很受中国人的欢迎，一些不法小贩便开始收购象牙制品，再偷偷卖给中国人。

　　我在警察局的朋友说，中国人带象牙的方式很多，有的将小的象牙制品涂上黑漆，装饰在黒木工艺品上；有的将象牙筷子塞进行李箱的拉杆里封上；有的将象牙制品绑在身上；还有的把象牙制品装进咖啡罐里，五花八门。

　　据我了解，近两年坦桑警察局处理的、涉及中国人走私象牙的案件约有10起。

　　还有更严重的走私象牙案，惊动了坦总统和总理。2013年11月3日，警察在达累斯萨拉姆郊区一家中国人的院子里查获了700多根象牙，重1.8吨，当场逮捕3名中国籍嫌疑人，在坦桑各界引起了很大震动。当时中国驻坦桑使馆第一时间发表声明，强烈谴责象牙走私行为，坚决支持坦政府的依法打击，同时也要求坦桑当局文明执法，保护嫌疑人的基本人权。第二天使馆还召开了华侨华人座谈会，邀请坦所有媒体报道，介绍中国政府打击象牙走私的一贯政策，表达了所有在坦华侨华人对象牙走私行为的愤怒。基奎特总统和平达总理看到报道后，都给吕大使打去电话，表示3名嫌犯的行为是个人行为，不代表在坦中资机构和华侨华人，不会影响双边关系。

　　 一些中国人喜欢“拿钱开道”

　　很少有中国人去研究坦桑的法律，更少有人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一旦惹上麻烦，部分中国人喜欢“拿钱开道”。殊不知，这样做实在是自找麻烦。去年，有两家中国人的工厂因卫生问题被坦桑市政部门查处。中国人被带到市政办公室，通知需缴纳800万坦桑尼亚先令(约5000美元)的罚款，否则就要被关进警察局过夜，工厂也会被封掉。

　　我得知此事后赶到那里帮忙时，中国工人已经通过他们自己的律师跟市政部门人员谈好了价钱，给了300万先令的“小费”后获释。我很生气，质问他们为何要答应给钱？根据坦桑尼亚的法律，卫生出问题，由厂家在一定期限内整顿就可以了，律师连这点也不懂吗？要知道，今天给了钱，以后就会经常给。中国工人却回答说，他们给钱是因为害怕。

　　那之后，我向达省省长说明了情况，在省长的协调下，当地市政部门同意让中国厂商整改。事情结束后，我发现还有一个中国人不愿意离开警察局。他说，为了防止市政人员报复，他要给执法人员100万先令的“小费”。我只好生气地劝说他，终于让他离开。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因为发现中国人一被查被扣就喜欢掏钱解决，现在连坦桑的交警都特别“喜欢”看到中国人。

　　很多人行驶证过期、保险过期或无证驾驶后，只要交警说“把中国人关起来”，或者“把车扣下”，一些中国人就立刻掏钱。有些新到非洲的中国人出手阔绰，动辄就给好几十元美金，殊不知一般性罚款不过20美元。我认识一个中国人，无证驾驶一年多，被抓了好几次，他给警察的小费加起来也够办理驾照了。   

　　还有一些来坦桑短期工作的中国人，为了省掉办理临时工作证的200美元，入境时便谎称自己是来旅游的。结果，在达累斯萨拉姆的贸易市场上，移民局就经常查到持有旅游签证的中国人在打工。这些中国人紧接着上演“拿钱开道”，这简直陷入了恶性循环。由于这样的事经常出现，导致如今达累斯萨拉姆机场移民局对入境的中国人检查特别严格，几乎不办理临时工作证就不允许入境。再加上入境中国人普遍英语水平不高，回答不了移民局的提问。为了防止非法务工的“漏网之鱼”，移民局只好对中国人“一网打尽”了。

　　当然，坦桑政府和执法部门存在腐败问题也是不争的事实。当地媒体上几乎天天都有批评政府腐败的文章。本月初，根据中国、印度等国游客的投诉，坦桑交通部部长宣布撤销13名机场官员职务，就是因为他们被控扣留旅客携带的食品、药品、扣押护照并借此索贿。

　　 形象维系不能仅靠援助

　　一些中国人平日言语粗鲁、不礼貌、不尊重当地官员。这些问题不仅在坦桑有，在非洲其他国家也有。

　　之前一些国家已经出现了反感中国人的现象，从网络上可以看到尼日利亚、安哥拉、博茨瓦纳等国大规模抓捕中国商人的新闻报道，塞内加尔、肯尼亚、马拉维等国本地商人游行示威，要求中国商人离开。特別是去年加纳出动军警大规模抓捕非法采金中国人的消息被广泛报道，搞得我们在坦桑的中国人都很没面子。   

　　事实上，坦移民局分别在2006年和2008年发起了两次大规模针对华人华侨的“执法行动”。2009年2月，坦卫生部和警察局还对中国公民经营的药店、诊所和医院搞了一次联合执法，没收所有药品，并在媒体上炒作中国假药问题。   

　　2011年1月，坦桑工贸部副部长发表电视讲话，指责在卡利亚库市场经商的中国公民侵占当地人的就业机会，限期30天离开，否则将派军警围剿。

　　最近两三年之所以再没发生中国商人被大规模抓捕的事情，大的环境是中坦两国关系更好了，特别是习主席首次出访非洲就到坦桑，带动了两国外交和经贸文化关系大发展。今年是中坦建交50周年，李源潮副主席又率团访坦。为落实访问成果，大使馆、商会都做了很多工作。

　　当然，中国跟坦桑之间的友谊的确有深厚的基础，坦桑人民也深知中国对坦桑的帮助。直到今天，很多中国人也的确在帮助坦桑。

　　今年年初，坦桑莫罗戈罗省发生洪灾，中国在坦商人踊跃捐款捐物，共计捐款2万多美元，救灾物资20吨左右。

　　达省的部分善款由我代收，其中一些购买大米、食用油等。记得我在市场上采购时，当地的老百姓和商贩们知道这是中国人捐赠给灾区的救灾物资后纷纷称赞，说坦桑人民在世界上有很多朋友，但当他们遇到困难、需要帮助时，只有一个老朋友是真正的好朋友，那就是中国人。我记得，当时买完东西，很多坦桑人纷纷上前，帮我装车。中国人在坦桑还给当地人带来了就业。一些中国工厂为当地培养了一批技术工人，比如特种机械操作手等。大量物美价廉的中国商品进入坦桑，也切实降低了人们的生活成本。

　　然而，正应了那句俗语，“好事不出门，坏事传万家”。中国为坦桑做100件好事塑造的形象，都不如走私一根象牙的破坏力大。

　　我常听一些中国同胞抱怨，中国给了坦桑尼亚那么多援助，他们怎么一点儿也不懂感恩？要我说，在坦桑的中国人先要想清楚，到底自己在非洲的优越感从何而来？自己是否真的尊重了当地人和当地法律？中国的援助是不附加任何政治条件的，中国公民在受援国绝对不可以违法乱纪！

　　中国人要想在坦桑尼亚长期的发展，一定要抵制走私违禁物品，抵制象牙、犀牛角、野生动物皮等非法制品，遵守当地的法律法规和社会风俗，积极投入当地的社会公益事业。要想彻底改变中国人在坦桑人心中的形象，仅仅靠中国政府的对外援助是不够的，还要从走进坦桑的中国人自身做起——树立正确的义利观，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并重。就像吕友清大使说的：“中国商人在坦桑要自我组织、自我教育、自我管理、自我保护，树立良好的中国商人形象，为中坦友谊的发展做出更多贡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