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幻的“三体”迷局
黄里
3月18日,《三体》同名电影在依然冰雪覆盖的小兴安岭开机,《三体》小说英文版第一部去年底在美国上市,又进入将于4月颁奖的美国科幻奇幻协会“星云奖”的提名。这一轮《三体》热可以说是小说出版后最热的一次。
刘慈欣的小说《三体》是一个三部曲,包括《三体》、《黑暗森林》和《死神永生》,共有80多万字,完成于2006年到2010年间。小说以三颗恒星不规则运动引起的故事,构建了一个庞大繁杂的宇宙空间,这个难以琢磨的小宇宙吸引了万千想把它搞明白的读者。当认识不认识的人们都管他为“大刘”时,刘慈欣已成为中国科幻小说的一个神话。有趣的是,中国科幻小说似乎也是一个看不清的“三体”世界,三个不和谐的星球是:《三体》、当代中国科幻小说,以及中国科幻小说的未来。
科幻世界里孤悬的星球
“在我心里,大刘在科幻小说领域完爆这个时代中国的任何一位作家,庸俗的大众不能理解这种超级美感。”一位粉丝在网络上这样留言。不要对这种说法简单地付之一笑,持这种倾斜态度的人太多了,就连《科幻世界》编辑部主任刘维佳也持这种观点,“你能告诉我哪篇小说有如此的影响力吗?”
这是赞叹,还是在黑?话说到这个份上,仿佛已经讨论不下去了。
然而,四顾中国科幻小说界,刘慈欣的确是身边无人。《三体》最早连载于2006年的《科幻世界》杂志,2008年单本发行,到2010年三部曲完成。此后,中国科幻小说就成为刘慈欣一个人的天下。刘维佳所以给《三体》如上的评价,并不因为他曾经是大刘作品的编辑,他是认真的:仅就中国当代的科幻作品而言,《三体》可能是囊括了普通读者到精英读者的唯一作品。这个统计或许会被批评为草率,但要一时找出个例证来反驳,却不是件易事。
《三体》被广泛认同,几乎没有遭到过批评,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同时,问题来了:为什么《三体》火了,没有带动科幻小说整体被关注?《三体》火了,科幻小说市场依然很小?莫非《三体》在它身处的科幻小说世界也是一颗孤悬的星球?
平民化写作着陆难
中国科幻小说还有人吗?
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创始人之一、老科普工作者董仁威对大刘“一叶障目”颇为担心,在他提供的一份名单中,中国的科幻小说家有韩松、王晋康、陈楸帆、夏笳,他认为这些科幻作家都是有世界级作品的,作品也不比刘慈欣少,在业内也是累累获奖。长期在编辑一线的刘维佳也提到了几位活跃的科幻作家,他们是江波、阿缺、索何夫,但刘维佳在评价他们的成绩时要冷静得多——离大刘还很远。与此同时,“电影开拍,入围美国科幻小说奖,搞得大家只说《三体》了!”
为什么只有《三体》?为什么只有大刘?刘维佳把这个为什么推给了中国文学的大环境,这个“先天的缺陷”。他认为,当代中国文学不接地气,背离了中国古典文学写听得懂的故事、做说书人、为读者着想的风格。这样的创作风格在科幻小说上同样根深蒂固,如果说严肃文学不接地气是因为“追求教化人生”,科幻小说的毛病就是“像老师一样教人科学知识,像科学一家预言未来”。风格的塑造也有外因,上世纪80年代,引入中国的科幻小说大多是学院派的,比如阿西莫夫、海因莱因、阿瑟·克拉克的作品,这些科幻巨头给创作带来的影响就是“精英化”。
如果说市场是最有话语权的评价标准,刘慈欣之外的其他中国科幻作家是尴尬的,他们作品的市场数字与大刘的百万级相比,基本停留在个位。同时,刘慈欣也是尴尬的,一本书卖到百万册在中国图书市场上,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数字。用文学的标准看,少了类型上的丰富,没有好看的故事,无边无际的想像力就是空洞的,陷入“预言科技发展”的自我中心,市场当然懒得理你们。本来不被市场看好,又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科幻小说极需走出这种难解的迷局。
还有后《三体》时代吗?
当电影《三体》正式拍摄的消息传来时,有一种担心也一直高调:电影拍不好,会砸了《三体》牌子。科幻小说界和《三体》粉丝圈的顽固可见一斑。
事实上,3月开拍的电影《三体》,除了电影团队本身,少有人持乐观态度。王维佳说,以中国电影工业现在的水准,是不可能完成《三体》的宏大宇宙叙事的。连刘慈欣本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委婉地说:总比不拍强。
读过《三体》的人应该有这样的感受,从那个三颗恒星的宇宙进入之后,刘慈欣展示的是更浩瀚无际的空间,有人读出了十维甚至更多维的空间体验。这是刘慈欣对未来的一次思想实验,在人类还没有登上火星的今天,《三体》走得实在是太远,它的吸引力也正是在于不确定性,让我们可以随着小说故事无限遐想。那么《三体》电影拍砸一次又有什么不能接受呢?
因为网络文学,我们现在认可了《鬼吹灯》、《盗墓空间》、《龙族》这样纯粹讲故事的,甚至是古典话本式的小说,让严肃的传统小说界也不得不有所侧目。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回归,至少是小说接地气的表达方式。或许放下身段的中国科幻小说才是可以期待的,期待一种繁荣,而不是期待下一个“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