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世界经济多元化已退潮 弱复苏成新常态

　　自从2008年金融危机发生以来，多元化一词非常流行。什么是多元化呢？以前是美国经济、美国金融、美元霸权的时代。但是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大家认为这种霸权是导致金融危机很重要的原因，所以很多人认为，要走出金融危机，走向经济复苏，就必须消除美国经济霸权对于全球经济不稳定的影响，实现经济结构的优化。大家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后，认为多元化是一件好的事情，也认为多元化肯定会发生。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危机演化的过程，第一站是流动性危机，第二站是债务危机，第三站就是货币危机。为什么？危机演化的逻辑是信用崩塌，第一场危机是微观信用崩塌，这个时候宏观信用用财政信用抵补来救市。第一场危机结束了，但是宏观信用出现了透支，导致全球出现第二场以宏观信用缺失为代表的债务危机，这时候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货币政策。

　　世界经济多元化已在退潮

　　从2008年到2012年这一段时间，可以说多元化确实是在往前发展，美国经济在全球经济的比重在下降，美元对整个国际货币体系的影响力也在下降，新兴市场国家在这段时间里经济增长非常快，在整个国际秩序重建中表现也非常强势。新兴市场在国际货币体系中，在整个金融秩序、经济秩序中也在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但是2012年以后，多元化开始停滞，甚至出现了一些退潮，美国经济开始往上走。确切来说美国经济从2009年第三季度开始走出衰退，但是这个复苏是从2012年开始加速。作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美国经济自我修复能力很强。从2012年开始整个美国经济复苏力度在不断增强，甚至趋势好转程度超过了新兴市场增速比较快的国家。

　　与此同时，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市场国家，他们整个的经济状况出现了一些问题。从2013年下半年开始，一些国家出现了经济危机，印度、印尼甚至出现了金融危机，最近俄罗斯的卢布也在大幅度贬值。实际上新兴市场从2012年开始，经济状况就比较差，呈现经济增速往下走的状况。这就是多元化退潮，一组数据就可以说明多元化退潮的现象，1980年到2013年全球经济增长率是在3.51%左右，其中发达国家这34年整个经济增长率是2.84%，新兴市场这些年的经济增速是4.46%。也就是说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的历史上差距是1.7%。2008年到2013年，平均差距4个百分点左右，尤其是2008年到2011年，最高的时候曾经上到过6个点的差距。到2012年差距就开始收缩了，2014年新兴市场整体的经济增长率是在4.45%左右，剪刀差已经缩小到2%多一点，明年这个剪刀差还会收缩。也就是全球经济正在发生一种转变，从之前的新兴市场往上、发达国家往下，变成新兴市场往下、发达国家往上，这就是已经发生了的而且还会继续发生的事实。

　　那么多元化为什么会退潮？因为金融危机是一个闭环，它不是半圆，而是完整的圆。这场危机是从2008年，确切是2007年从美国开始，然后蔓延到欧洲，现在又延烧到新兴市场。危机有其内生发展的逻辑，任何事情如果有内生的逻辑就不会发展到一半就结束，画圆不可能只画一半结束，危机也是一样。2008年到现在我们听到不同类型的危机，次贷危机、欧债危机等等，现在的新兴市场危机，感觉好像危机在不停地发生。但是实际上从2008年到现在只有一场危机，只是说这个危机在经历不同的发展阶段。

　　金融就是实现资金在需要的人和不需要的人之间的匹配，金融业态有很多，但最终功能都是实现资金融通。资金融通最重要的一点，金融的关键点和支点就是两个字：信用。2008年这场危机是信用出现了问题，进一步说就是微观信用出现了问题，金融机构之间的信用出现了问题。2008年金融危机是流动性危机，就是说这些国际大金融机构之间的资金融通出现问题，并不是大银行真的还不起彼此借的钱，而是资金头寸都出现问题。为什么流动性出现问题，是因为他们将钱投入到流动性不好的资产上。这些钱投进去容易，但拿出来就很难，这就导致大银行之间他们的资金融通枯竭了。

　　世界金融危机的三个阶段

　　危机出来之后，人们本能的反应是去救。欧美救第一场危机使用的方法很简单，既然微观信用出现问题，大银行彼此之间不再信任了，导致流动性风险价格拼命往上涨，政府就开始使用自己宏观信用来抵补微观信用的缺失。各个国家都搞了一系列的救市政策，帮助金融机构之间恢复流动性。可能你资产不好卖了，我来买。美联储Q E就是很典型的购买资产，提供这个流动性的担保，目标就是让市场重新流动起来。任何事情过犹不及，当你将一个力量使用太多，其本身也会透支，这就是危机第二站，从美国到欧洲的原因。宏观信用出现了问题，市场就会担心你政府能不能支撑起这个信用。政府花了很多钱拯救这场危机，失去了政府财政平衡，导致国家的债务风险开始往上走。危机从流动性危机转变为债务危机。任何东西都有短板，水就是从短板里漏出来的，危机也是于短板集中爆发。当危机从流动性危机变成一场宏观信用缺失的债务危机时，这块短板就是欧洲。负债率反映这个国家的债务总额和GDP的占比。全世界负债率最高的国家是日本，大概240%。一些欧洲财政状况比较差的国家，像希腊、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家，整个债务都是比较高的。美国大概排名第九，但是要注意，美国，包括日本都不是债务风险最高的国家。欠债多，并不代表你债务风险就大。判断国家的债务风险高或者低的标准是主权CDS息差，也就是信用违约掉期息差。CDS息差越高说明这个国家的债务风险越大，欧债危机最开始是在希腊，希腊爆发危机的时候大概息差基点水平是在1000左右，后来就没有了，因为没有人愿意为希腊承担风险了。西班牙、意大利这些国家，大概是200-400之间。美国的CDS息差才几十，中国和日本也是几十，都是非常低的。看债务风险数据，可以发现借钱最多的日本和美国，其债务风险却并不高，因为它们的风险承担能力强。

　　危机演化的过程，第一站是流动性危机，第二站是债务危机，第三站就是货币危机。为什么？危机演化的逻辑是信用崩塌，第一场危机是微观信用崩塌，这个时候宏观信用用财政信用抵补来救市。第一场危机结束了，但是宏观信用出现了透支，导致全球出现第二场以宏观信用缺失为代表的债务危机，这时候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货币政策。从2012年起美国开始推Q E，日本更早时候也使用Q E，中国不能说Q E，但也有类似效果的货币政策。

　　但货币信用使用多了，货币信用也会出问题，这就是目前我们正在经历的阶段。这时候全球经济哪儿是短板，危机就会发生在哪儿。新兴国家就是货币信用的短板，这就是新兴市场会发生危机的根本原因。新兴市场国家整个货币的体系相对于对金融市场发达的国家来说是比较差的。同时使用货币信用拯救危机时，就会发现美欧使用Q E能解决带来的货币相应风险。但新兴市场过多使用货币政策，则没能力解决伴生风险。可以看到从2012年开始，很多新兴市场国家，先是印尼，接着越南，印度，现在是俄罗斯和巴西，都出现货币大幅度贬值，金融市场出现大幅度波动。

　　危机演化之外的多元化退潮原因

　　除了危机演化的原因之外，多元化退潮另一个原因就是各国政策稳定性的差异，简单说就是政策的折腾和不折腾。政策的稳定性比政策力度强弱要重要。如果以各国的基准利率变化作为标准来看的话，就可以发现美国是最不折腾的国家，降到零利率之后一直都没有变。从2008年到现在，并不是所有国家的货币政策都像美国这样保持稳定，大部分国家都有过降息加息的反复过程。特别是2010年到2011年，当时全球出现了较猛的通货膨胀，中国那个时候通货膨胀最高时上到6%，这是因为前期的刺激政策比较厉害。但是这些通货膨胀实际上是短期的现象，而且现在看来，那段时间整个的物价水平波动从长期来看并不重要的。但很多国家的央行[微博]鉴于当时的通胀压力改变了货币政策的方向，所以折腾了一下。你再想折腾回去，又要花一段时间和更大的精力。政策的稳定性差异就导致了全球多元化退潮。美国经济复苏状况比较好，很重要原因就是政策相对来说比较稳定。

　　第三个原因，经济周期。从2008年到现在，和其他国家的经济相比，美国经济有一个非常奇妙的状态，就是美国经济的经济周期处于领跑状态，永远比别人快一步。衰退比别人快一步，复苏比别人快一步。而美国的经济周期变化，在这几年里就消耗了其他国家很多的增长动力。

　　第四个原因，全球风险结构发生了变化。现在的新兴市场国家比较像2008年的美国。当年美国出现的风险，房价推高高，金融衍生品出现了问题，包括个人出现过度消费等，现在都可以在新兴市场看到，风险结构已经转换。这实际上就说明美国经济在这7年是一个去风险的过程，美国整个风险水平确实在下降。但是新兴市场这几年忽视了这一点，存在很多风险。风险结构上的转换，这是多元化退潮的另外一个原因。

　　多元化退潮的影响

　　多元化退潮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呢？多元化退潮的第一个直接结果就是全球经济进入了弱复苏的新常态。2014年全球经济增长大概是3%，是弱于3.5%左右的趋势水平。全球经济一方面弱于趋势水平，另外一个方面弱于预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微博]、世界银行[微博]是最重要的国际经济合作机构，它们对于全球经济的判断也是最权威的。IM F每年会公布四次对全球各个国家，包括全球经济增长的预测。过去12次预测中，它有11次下调预期。这说明每次当它公布预测数据之后，接下来一个季度整个经济的表现会证明他们的预期太乐观了，事实就是，全球经济这些年的走势总是比你想象的差一些。为什么全球化退潮会导致弱复苏？因为全球经济最重要的增长引擎是新兴市场国家，新兴市场一直是全球经济增长最快的区域，新兴市场经济增速下降，对于全球经济增长也是会产生拖累。

　　第二个导致的结果是全球化的退潮。什么叫全球化退潮？整个全球的贸易，整个全球的生产资料，包括要素的这样一种国际间的流动开始放缓。我们不可能说全球化倒退，全球化倒退很难，但整个全球化、国际贸易的增速在下降。如果说全球经济是一块蛋糕，危机之前这个蛋糕还比较大，现在大家发现这个蛋糕已经缩小，而且是越来越小。这时每一个人都想自己多分一点，就会导致全球每一个国家都会使用一些内敛性的政策来保证自己利益，这实际上就是我们经常讲的全球博弈格局。

　　第三个导致的结果是地缘政治动荡，地缘政治环境开始变得复杂。为什么它跟多元化退潮有关系？因为多元化退潮导致了以邻为壑为格局，以前你不太重视的一些事情，那些被很好经济增长掩盖的一些问题和矛盾开始激化。当经济增长进入弱复苏的新常态之后，整个地缘政治风险开始往上走。

　　多元化退潮对中国的启示

　　那么对于中国来说多元化退潮意味着什么？主要有两点。

　　第一，中国经济从2013年开始，实体经济增长确实面临很多困难，用官方的语言就是进入三期叠加，导致的结果就是经济增长率在往下走。但是如果放在全球化退潮的大背景中看中国，就会发现中国经济实际是岁寒见后凋。从整个多元化退潮的大势来看，中国经济绝对不是裸游者，裸游者肯定是俄罗斯、巴西。目前新兴市场最健康的就是中国和印度，其他新兴市场国家基本上都不健康。如果将中国经济放在多元化退潮这个大环境中，能够看到中国经济相应的亮点。虽然中国目前经济增长率下降，但伴随着就业的提升，伴随着经济结构的调整，这个状况目前来说还是比较好的。从全球化退潮来看中国，我们对中国经济应该还是要有信心。

　　第二，从多元化退潮看中国经济，不能够陶醉于目前的状况。我们不是裸游者，但是我们面临的压力也是很大，那么该做什么？实际上中国经济该做的事情很简单，经济增长率的下降已经是难以避免的事情，那么如何实现经济增长质量的提高，这实际上就是我们的改革深化如何做实的问题。在多元化退潮的情况下，中国经济是要树立自己独立增长的标签，要让别人相信你这个增长率，7%的增长率是能够维持下去的。外人看中国，不会因为你说什么就相信你，关键看你能不能做到你说的这些事情，能不能将你提出的这些方略和顶层设计落实到细节。(南都评论记者李靖云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