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遗产争夺战中的“无情”与“人情”

一场“遗产争夺战”就这么折磨着一个16岁的女孩，看似荒诞，却深入肌理，细细品咂，一切似乎又不那么意外。

父亲工伤死亡、奶奶去世、妈妈自杀。对于16岁的浙江女孩慧慧来说，生活似乎黑暗了。悲剧接踵而来，因为觊觎父亲80万的工伤死亡赔偿，外公外婆甚至父母当年的媒婆都来要求分钱，邻里骂她不孝，村民以帮她看护遗产之名，3次逼她公示存折。村两委4次调解，效果都不理想。

慧慧的遭遇就像一部“狗血”的家庭伦理剧。然而，这不是富人家族的遗产争夺，当外公外婆、甚至当年的媒婆，来争夺慧慧父亲的死亡赔偿金时，围观者都觉得匪夷所思。按照《继承法》的相关规定，这部分“遗产”又“干卿何事”？

但是，这样的奇葩事件到底真真切切发生了。这一切都是贫穷惹的祸吗？作家李佩甫说过，“贫穷对人性的伤害比富裕对人性的影响要大的多”。贫穷有时候会扭曲人的心理，所以慧慧的外公外婆会在慧慧父亲去世后讨要20万回云南盖房子；贫穷的人在利益诱惑面前，道德负罪感也许会败下阵来，所以当年的媒婆在争“遗产”时会有“你是你妈生的，你妈是我介绍来的”行事逻辑。16岁女孩慧慧被搅得不得安宁，甚至无法回家，这一切和贫穷有关，又不能完全归咎于贫穷，现实中，抵制利益诱惑，“穷且志坚”的故事并不少见。孤女不幸，外公外婆非但不给予温情照顾反而觊觎“遗产”，他们也只能被围观者的口水淹没。

值得品咂的还有，因为二伯家的堂姐对慧慧照顾较多，慧慧与二伯一家来往密切，村民们又把矛头指向二伯一家，说他们要骗了慧慧的钱。乡村社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熟人社会，在一个熟人社会里，“别人家的事”很可能升级成“自己家的事”，村民们会像关心自家事一样去关心别人家的事。在乡村，因为长期的互帮互助与合作，人与人之间很少边界意识，他们很少会去考虑，自己所关心乃至干涉的事情，是否已经越过了自家的边界。因为缺少边界意识的规训，村民们未必懂得每一种社会行为只有恪守边界，人们才能实现真正的互助，才不会对别人造成困扰。所以，面对慧慧家的遗产之争，村民们更愿意凭借自己的朴素认知乃至偏见形成“舆论合力”，为某一方施压。他们并未意识到，这样的舆论施压，到底是在帮助慧慧，还是在给慧慧增加压力。相反，或许他们正认为这样的关心也是一种“人情味”。

一场“遗产争夺战”就这么折磨着一个16岁的女孩，看似荒诞，却深入肌理，细细品咂，一切似乎又不那么意外。但我们不能任其复杂下去，现在唯一能希望的是，当地有关部门能介入这桩家务事，让孤女慧慧的生活正常起来。

本报特约评论员陈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