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马英九女发言人：每天都是一场战斗

　　本刊专访马英九女发言人

　　李佳霏，每天都是一场战斗

　　□ 环球人物驻台北特约记者 封思倩

　　前不久，马英九和“立法院长”王金平的内斗，在台湾闹得沸沸扬扬。王金平以柔克刚，不出恶言，博得媒体不少同情；可马英九因身份所限，无法像王金平那般“畅所欲言”。所幸他有一位外形亮丽、才思敏捷的发言人，替他诠释政策理念，澄清了许多不实报道。她就是人称“总统化妆师”的李佳霏，台“总统府”首位女发言人。

　　“纸条风波”遭人批

　　今年37岁的李佳霏，完全颠覆了传统观念上的发言人形象。以往政府的发言人，多半很老成、不苟言笑，与媒体保持距离，这样才不会泄露太多“主子”的信息。但李佳霏个性活泼、没有架子，像是邻家女孩。她乐于沟通，总是尽可能满足媒体的需求，即使是亲民进党的媒体，也照样和他们“博感情”。

　　外界常批评马英九“从镜子里找人”，意思是说他喜欢用与自己经历出身差不多的人。李佳霏则几乎满足所有条件：她和马英九一样本科读的是法律，后在台大完成了硕士学位，还是国民党的家世背景。此外，当年李佳霏读法律系时，还上过马英九的“国际公法”课。对于这个外貌抢眼的学生，马英九一直都记得。李佳霏解释说，那是因为她和班上几个同学常在下课后，向马老师请教问题的缘故。

　　也许是言传身教的结果，李佳霏在传达马英九想法时，总是相当精准，很少失言。其实，这也是两人常常沟通，培养出的默契。李佳霏说，他们每天上午都会先碰头，讨论确定当天的发言重点，遇上突发新闻，马也会和她商量。而有关“总统”的新闻发言，马英九则会亲自把关，下达。

　　再默契也有出纰漏的时候，这就要说到她上任不久时，发生的“纸条风波”。今年5月20日，在台当局的防灾会议上，马英九因劳累过度，在会场打起了瞌睡。在场的李佳霏一看有媒体在拍，赶紧递上纸条，上面写着：“总统：媒体在拍您打瞌睡。霏”不巧的是，这纸条不但没提醒到马英九，还被媒体发现了，结果是一顿狠批。

　　一位国民党高层指出，李佳霏本可以有很多方法提醒马英九，却选择了最不聪明的做法。“她把总统打瞌睡这事用白纸黑字写下来，还从桌子边一路传过去，让所有人都看到，也让媒体拍到，这不是白目(台语：搞不清状况)嘛！”还有不少批评者在“霏”的署名上作文章，质疑她太肉麻。民进党“立法委员”陈其迈说：“好像情人在传情书，还是通关密语这种字眼，这种轻佻署名单字，马太太看了应该会有点意见吧。”

　　无论如何，“纸条风波”透露出作为发言人的高风险，除了心思细腻，还要懂“政治”，否则随时可能误触地雷。

　　从记者到发言人

　　与以往不同，马英九的3位发言人王郁琦、范姜泰基和李佳霏，都不是来自“外交”系统——前者是学者，后两人是媒体出身。外界认为，这与马英九的核心幕僚、现任“驻美代表”的金溥聪有关。据说，马英九在挑选时，都会参考金溥聪的意见。金认为发言人跟记者角色相近，都需要公关技巧。

　　2003年，李佳霏硕士毕业后，没参加律师“国考”，而是参加了中央通讯社的招考，踏进了媒体圈。她的领悟力很强，对于需要通权达变的记者工作自然游刃有余。后来，她又被分配主跑外事与党政新闻，这是媒体报道最重要的部分，说明她已有一定的历练。人家跑新闻时，进个“总统府”大门都难，而她跑新闻时，还能被时任“总统府”副秘书长的罗智强“看上”。李佳霏勤奋认真，口齿伶俐，有一天罗智强问她是否愿意加入马英九团队。李佳霏答得也直接：“有没有什么好处？”“没有！”罗回得斩钉截铁。

　　当时，李佳霏已经跑了8年新闻，“感觉快被榨干了”。罗智强主动抛出橄榄枝，让她有机会重新思考人生的跑道。几天后，李佳霏答应了罗的邀请。而后李佳霏又经过金溥聪的“考察”，才顺利加入。

　　历练不多的李佳霏，可以说是政治上的“小白兔”。从没做过发言人，工作也一下从一支笔变为一张嘴，挑战不小。2011年5月，李佳霏从中央社辞职后，出任马英九、吴敦义竞选连任办公室的发言人。选举像在打仗，对手随时会放冷箭，而负责反击、澄清的发言人一天24小时都得处于备战状态。他们不能说错话，压力也很大。这时，马英九把一个全无选战经验的女生推到第一线，显然是下了一步险棋。不过，李佳霏虽是年轻的生力军，但看不出一点生涩，算是顺利通过踏入政坛的第一场测试。而且，她亮丽的外形也很快吸引了媒体的目光，当时就有十几家媒体报道了她。最终，马英九顺利连任，论功行赏，当然有她。

　　显然，马英九对李佳霏的表现很满意。胜选后，她便出任了新设立的“总统府”副发言人一职。这是典型的因人设职，因为“总统府”此前并没有此编制。在“见习”了3个月后，李佳霏就转任国民党文传会副主委。可在这个职位上她仅干了半年，就于今年2月接任“总统府”发言人一职。媒体对她也越来越关注，当时传出她已有一个7岁的女儿，外界都不敢相信。

　　还是想回归家庭

　　当上“总统府”发言人，李佳霏的挑战才刚开始。今年5月9日，菲律宾公务船射杀台湾渔民洪石成案，在台湾引发熊熊怒火。李佳霏召开记者会，对菲律宾下了72小时通牒。她刻意表现得很严肃，发言速度也比平常慢，但缺乏力道，也没有凶样，招致亲绿媒体的一片骂声。民视新闻评论，李佳霏甜美的打扮，略带娃娃音的语调，引发民众讨论。上任不久，就让民众给上了一课。自由时报则评论称，李佳霏像是百货公司的专柜小姐，仅由她来对外说明，一点也不强悍。对这些评价，李佳霏也很无奈：“我已经刻意‘恰’(台语：凶)一点了，没办法，就是凶不起来。”

　　李佳霏不讳言，在担任发言人前，她不曾受过任何此方面的训练，刚开始是硬着头皮上阵的。她觉得发言人跟记者是相通的，应该不难，但做了才知道每天应付好几十家媒体其实不简单。为了当好这个发言人，李佳霏也下了不少功夫。她每天早上5点多就起床，上网看新闻，掌握当天新闻重点。很多时候，早上第一个会是在7点开的。她说，通常要忙到晚上10点才下班，回家还不得闲，得继续看政论节目、网络论坛讨论的话题等，直到晚上12点半日报截稿，才敢睡觉。李佳霏说，发言人的工作不是讲讲话那么简单，一天有很多会要开：协调部会、跟党政发言人确定发言方向与尺度，以及应付媒体的各种要求等。有时忙起来，接记者电话都会接到手软。“我先生说我讲话像跳针，一直在重复。”她经常是开车时在接电话、炒菜时也在接电话，后来先生体谅她，变成她的后勤部长。

　　李佳霏全心投入工作，自然顾不上家事。由于她工作机动性很强，长官有事要随传随到，所以根本不可能离开台北，连台南娘家也很少回去。对此，读“国小”一年级的女儿还常常抱怨，妈妈总是没时间陪她。李佳霏出众的外表，也成了狗仔“觊觎”的对象。她很了解这一点，所以非常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与男性记者互动，与朋友往来等，也都很谨慎。约记者餐叙，绝不会选在密闭的空间，以免成为狗仔的“猎物”，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如今，李佳霏上任已有9个月。虽资历不深，但跟前任比起来，也毫不逊色。马英九的首任发言人、现任陆委会主委王郁琦，外号是“录音机”。马英九的话百分之百转述，但太一板一眼，活像个机器人。有人质疑，在面对反对党的攻击与指责上，王郁琦毫无反击能力，不但无法创造议题，将政策好好说明，反而落入被动挨打，甚至盲目道歉的窠臼。结果王郁琦也被定位成“总统府道歉中心”。而李佳霏对长官交代的事，还是能做到“使命必达”的。她说，身为发言人不只是要忠实传达机关首长的意见，更重要是具备论述的能力。不过，一位做过发言人的国民党人士认为，在这一点上，李佳霏还是有进步空间的。

　　环球人物杂志：你跟记者的关系怎么样？

　　李佳霏：我的原则是与人为善，我跟绝大多数记者处得还不错，只是跟一位保持距离，因为他违背承诺，答应不写的东西写了出来，我觉得他违反了诚信。虽然如此，我对他所属的媒体仍然很尊重。

　　环球人物杂志：那你会不会向他老板告状，让他去做别的？

　　李佳霏：没有啊，他还在跑“总统府”。

　　环球人物杂志：你跟其他党政发言人的关系如何协调？

　　李佳霏：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确定我们发言的方向和尺度一致，不能各唱各的调。同时我们也会互相提醒每个人发言的问题。碰到比较专业的问题，我会和部会、首长一起讨论，比如王郁琦要到“立法院”备询，有时候他会把重要的政策先跟我讲一遍，让我可以掌握重点。

　　环球人物杂志：外界批评你有关菲方射杀台渔民事件的发言不够凶悍，你怎么看？

　　李佳霏：我已经尽量表现得凶一点了，但实在没办法！

　　环球人物杂志：你平常就很凶吗？

　　李佳霏：(笑)偶而会对老公凶。

　　环球人物杂志：有没有去过大陆？

　　李佳霏：读研究生时，有机会接触两岸议题，那阵子常去大陆，也去过西部一些地区。跟大陆对台研究机构也有过往来。

　　环球人物杂志：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李佳霏：我不打算从政，只想再做一两年，希望以后能回归家庭。我认为女儿成长过程，做妈妈的不能缺席。等不做发言人了，我想生个老二。我朋友有做保险的，还问我愿不愿意改行跟她一起做，也考虑过去卖房子，以后的事很难讲，大不了回去给老公养。我老公在科技业，他常说我投入的时间跟薪资成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