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街头摄影师刘涛:游走于现实与荒诞之间
新华社合肥10月23日新媒体专电(记者杨丁淼)午后,安徽合肥市中心的一条小巷里,捡垃圾的人把头伸到垃圾桶里翻找着什么,旁边的垃圾桶里立着一个废弃的人体模特。随着一声快门,在刘涛的相机里呈现出奇妙的构图:捡垃圾的人钻进一条神秘隧道,随着墙上一道箭头的指向,以人体模特的形象从另一个桶里钻了出来。
刘涛火了。这个合肥供水集团的抄表工现在被称为“野生”摄影大师。有人说他“用好奇心把整座城市变成了自己的作品”。
刘涛说自己的摄影风格介于现实与荒诞之间,“我就是记录平凡人故事的平凡人”。
阅读城市中心的边缘人
见到刘涛时,他正在“扫街”,瘦高的身材裹在宽大的风衣里,胸前挂着一台微单。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很难将其与文艺气息浓厚的摄影联系在一起。
然而,就在这个大男孩的镜头中,合肥街头呈现出莫名的黑色幽默。拥挤俗常的马路上人们匆匆地各奔前路,却不知自己正构造出一次荒诞的巧合:锁车的人不会知道身后广告中的女人快要“吻”到自己的屁股,买饮料的女人更不会注意冰柜上贴着的男人正在“偷瞄”自己的裙底。
“或许是旁观者清吧。生活需要这样的意想不到的艺术,特别是在平凡沉闷的市井生活和机械乏味的环境里。”刘涛说。
对于视觉创作,刘涛有束缚不住的想象力。刚入职的时候,刘涛是供水集团的电工,坐班之余他醉心于漫画。岗位调整为抄表工后,没有了固定的画画时间,从此开始了“上班一个铁钩子(掀开井盖抄水表),下班一个铁盒子(相机)”的“扫街”生涯。
刚接触摄影时,刘涛只是漫无目的地拍个体。虽然满意的照片很少,但坚持每天拍5个小时,一年拍了4万多张。
如今,刘涛每天快门按得越来越少,想得却越来越多。“留住城市记忆只是街头摄影的部分目的,我更在意的是阅读人的情绪,以及人和时间、人和人之间的联系”。
刘涛抄水表的区域是合肥老城区的中心,快餐店和菜市场是刘涛拍摄的黄金地段,因为他认为“精彩的照片必须要接地气、有烟火味”。环卫工人、保安、拾荒者这些边缘人群常常成为刘涛镜头聚焦的对象。
“他们的工作跟我一样孤独和苦闷,或许在现实中也倍受打击。我希望用摄影抚慰现实,希望很平凡的人也能感受快乐,希望跟我一样生活艰辛的城市边缘人,看到照片也会觉得很有趣。”刘涛说。
照片背后的故事
“如果这个孩子的手指再多停顿一秒就好了”“如果他们再错开一点,层次感就更分明了”……扫街途中,刘涛不断与记者分享街头摄影的构图技巧和照片背后的故事。
刘涛觉得,街拍“既要遇,也要求”。有一天,一位推着婴儿车的妇女与推着轮椅的妇女相向走来,刘涛本能地想到了生命的循环。拿起相机的时候,轮椅上的老人与婴儿车里的宝宝对视了一下,成就了那一瞬间的永恒。
然而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见,更多时候需要“主动出击”。有一次,刘涛看到一辆摩托车上坐了4个人,最后面的人几乎已经悬空了,画面感十足。刘涛骑着摩托车追到别人前面500米的地方停下来,等着按下快门。对拍下的照片不满意,上车接着追……就这样追出几公里,追了几个回合,才勉强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
街拍过程中,刘涛遇到很多趣事。一次,刘涛在巷子里拍照,被路边玩耍的孩子们围住。他拍了一些孩子们的照片,兴奋地去街边的打印店打出了二十几张。折返回去的路上,他想象着孩子们感恩和幸福的表情。把照片给他们时,一个孩子抢过照片,对其他孩子说了句“走,到我家去分……”,一哄而走,留下刘涛一个人呆立在风中。
一年春节,刘涛和朋友喝了点酒,接电话的功夫,相机竟然不翼而飞。接下来的3个月,“手痒”的刘涛只能用手机“扫街”。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辈子离不开摄影了。”刘涛说。后来,当面对“你喝醉了会想起谁”这样浪漫的问题时,刘涛的回答是“想起相机”。
知足常乐也渴望远方
不久前,刘涛入围“三影堂”摄影奖,并受邀赴京参加影展,与来自日本、美国、德国的摄影师共同展出、交流。“别人都是大师或是名校出身,只有我是纯草根,这是对我坚持的最大回报。”刘涛说。
刘涛有很多从街头摄影转入商业摄影的朋友,但他对商业却有一种天然的抗拒和对现实不妥协的态度。
“之所以从事街头摄影,是因为我非常喜欢去捕捉美好的东西,捕捉那些带给我强烈感受的画面。”刘涛说,“虽然大家都在为生活而奔波,一切都非常利益化,但我依然相信有纯真的东西,我从开始就没打算从摄影中获取任何物质的回报。”
虽然刘涛时不时也会展露出对远方的向往,不过他说对于现在的生活非常知足,一来有稳定的收入和走街串巷的工作便利,二来不用坐班也就没有攀比物质的环境。
刘涛说:“工作来之不易。有了家庭,我没有勇气辞职去做自由摄影师,各地旅行实践,我又不认为我只能抄表。既然没有了宽阔的的地域,我就在城市的街道两旁纵深挖掘,实践自己的艺术追求吧。”(完)(此稿配有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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