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悦读】宋新:重读《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米兰·昆德拉的“存在”

02.12.2014  10:50

 

代表反复的“”,放在动词“”之前,对于我这种耻于承认未读过众多经典名著的人来说,可能代表着一种小小的虚伪。

经典作品是一些产生某种特殊影响的书,它们要么本身以难以忘怀的方式给我们的生活打下印记,要么升华成个人或者集体的无意识隐藏在深层记忆中,基于这个理由,一个人在成年时重新发现自己在青少年时代读过的作品,即使这些书依然如故(其实它们也随着历史视角转换而改变,此书现译《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我们也肯定已经改变了,因此后来的接触也就是全新的。

所以,我用动词“”或者“重读”也就不真的那么重要。事实上我想说:一部经典作品是每一次重读都像初读那样带来发现的书,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即使初读也好像是重温的书。

初读《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缘于米兰•昆德拉的这部小说改编的电影《布拉格之恋》,怀揣着对“幸福”真谛的思考拾起了这本小说。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是一部小说体裁的文学作品,但它所被赋予的内涵与思想,远远超脱于我们一般性认识的小说,它从哲学的高度借由小说的文体讨论了生命承受的“”与“”,蕴含着对生命最深层次的思考和求索,这就是米兰•昆德拉的“Being”。

米兰•昆德拉在一次接受访谈中说:“许多朋友劝我放弃《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这个书名,难道我就不能至少删去“存在”(Being)一词吗?译者在碰到这个词时,都倾向于用更朴实些的表达予以替换:‘生存’(existence),‘生活’(life),‘状况’(condition)等等”。因此,昆德拉认为,存在并非一个具体物,哈姆雷特说的“to be or not to be”绝非“活着,还是死去”的问题,而是一个形而上的追问。所以,《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所要探讨的实质上是“不能承受的存在之轻”。

存在是什么?自从俄狄浦斯解开斯芬克斯之谜后,存在之谜,不知困扰着多少人为它走向了凄壮的祭坛。亚里斯多德说:“那个自古以来就发问的问题,那个现在仍然要问的问题,那个将来永远要发问的问题,那个是我们永远不得安宁的问题就是:存在是什么?而这也是在问:本体是什么?”。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提出人不能怀疑以思维为其属性的独立的精神实体的存在,自我的思考是人类存在的合法前提。海德格尔说:“当你们用‘存在’这个词的时候,显然你们早就很熟悉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虽然我们也曾相信领会了它,现在却茫然失措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不断地对“存在”进行思考、进行寻根。

小说探讨的是生命承受的“”与“”。小说开篇以尼采的“永恒轮回”为开始。

如果我们生命的每一秒钟得无限重复,我们就会向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一样被钉死在永恒上。这一想法是残酷的。在永恒轮回的世界里,一举一动都承受着不能承受的责任重负。这就是尼采说永恒轮回的想法是最沉重的负担的缘故吧。

紧接着便将“存在”这个小说探究的要旨抛出。

“最沉重的负担压迫着我们,让我们屈服于它,把我们压到地上。但在历代的爱情诗中,女人总渴望承受一个男性身体的重量。于是,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成了最强盛的生命力的影像。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

“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

那么,到底选择什么?是重还是轻?

一直到小说的结尾,米兰•昆德拉也没有给出他自己的答案,或许他自己也仅仅只是抓住了那一丝若即若离的明悟。

就小说中的人物而言,他们各自背负着不同的“”与“”。托马斯在第一次婚姻失败以后,拒绝再次沦陷在责任的重担下,想要在这个本就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社会里寻求独立于 “责任之重”的“自由之轻”。直到特蕾莎的出现,让托马斯措手不及,但是对这个几乎不相识的姑娘,“他感到了一种无法解释的爱”。但是,托马斯很清楚,他选择特蕾莎,意味着要承担这份他一直不想重新承担的责任,所以他感到害怕。在接受和放弃之间,他选择了接受。但是,托马斯一直想要证明爱情和性是无关的,于是他一面爱着特蕾莎,一面不愿放弃在不同女人的肉体之间周旋的自由。他以为这种生活是他想要的,是他认为快乐的。然而,当特蕾莎为此感到痛苦,为了必须与其他女人共同分享所爱的男人而濒临崩溃的时候,对特蕾莎的爱,让托马斯感到了同样的,甚至更超过特蕾莎的痛苦。这使得托马斯为了特蕾莎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来到乡下,过着一种完全宁静的生活。托马斯选择了承担这份“”,并且在这份责任中,找到了一个让自己也感到幸福的出口。

特蕾莎对爱情至始至终忠贞的信念,对丈夫的宽容和忍受,在幸福之中充盈着忧虑,不断考验着丈夫是否依然爱着她,蕴藏着无尽的哀愁和孤独的她,将精神寄托于卡列宁这一条狗。她始终都承受着生命的“”,这样的一生,是幸福呢,还是被幸福掩盖的凄凉?

萨比娜一直生活在背叛中,不断地背叛。用萨比娜的话说:“背叛就是脱离自己的位置。背叛,就是摆脱原位,投向未知”。萨比娜的人生是一条漫长的背叛之路,反复出现、重演、修正和延展。背叛父亲、共产主义艺术、丈夫、爱情,似乎她自己就是“媚俗”世界的对立面。她始终努力争取着“”的生命。但当一切背叛之后,生命出现了极度空虚。

      在小说中,还有一个并不是作者着重笔墨塑造的人物——弗兰茨。之所以特别的提到他,是因为,我觉得,他是一个特例,他没有在“”与“”之间做一个选择,而是逃避这种选择,他自作聪明的认为,只要不在妻子所在的城市与萨比娜偷情,就不算背叛。但是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使弗兰茨最后同时失去了妻子和情人。也就是说,同时失去了他生命中的“”和“”。

从小说中不同人所承受的不同的“”与“”的生命轨迹中,似乎很难单纯地判定米兰•昆德拉认为的人们应该承受生命的“”和“”。

存在”作为世界最崇高的抽象物,也是不可胜数的哲学家毕生的智慧无法超度的秘密,有“”的侧面也有“”的角度,有短暂的瞬间也有永恒的轮回。

生命的“存在价值”——

如果生命的初次排练就已经是生命本身,那么生命到底会有什么价值?正因为这样,生命才总是像一张草图……是一张成不了画的草图.……只能活一次,就和根本没活过一样。

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检验哪种抉择是好的,因为不存在任何比较。一切都是马上经历,仅此一次,不能准备。

生命的“永恒轮回”——

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

人只有一次生命,绝无可能用实验来证明假设,因此他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为自己情感所左右到底是对还是错”。

生命”本身是个谜,就连其所附带的东西,诸如爱情、成败、富贵、权势都是个不解的谜。有些谜,在人的生命即将走向死亡的时候或许找到了答案,但他留下的答案却只能解答他自己的。当我们进入生命这一永恒轮回时,所能所留下的,便仅仅是生命的空白,因为你拥有过的最终还是带不走。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是什么?

那么到底选择什么?是轻还是重?”上帝也作不了回答,我想。

Einmal ist keinmal(一次不算数,一次就是从来没有),只能活一次,就和根本没有活过一样。

只是,既然只能活一次,那么我们还是活的努力一点,就算为进入“永恒轮回”预定张头等舱的机票吧。


后记:

我是多么幸福

米兰•昆德拉的这部作品改编的电影——《布拉格之恋》。在这部电影中,有很多场景让我记忆很深。尤其是在托马斯和特蕾莎出车祸之前的那一段:出车祸前,一段平静安详的音乐中,托马斯驾着车,特蕾莎坐在他的身边。两人默默无语。突然,特蕾莎问托马斯:“你在想什么?”托马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说:“我在想:我是多么的幸福。

 

作者简介:

宋新,男,1983年生,来于辽水,求学成长于交大,寻觅过成都两校区每一寸踪迹,深爱着这里的一切。2001年入校,毕业后留校担任软件学院辅导员,见证过学校110周年校庆“竢实扬华、自强不息”精神的凝练,再经学生工作处、纪委办监察处、资产管理处不同部门文化的熏陶,现任学校招投标管理办公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