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暗访象牙摊：贩子说黑话代替“象牙”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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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牙贩子害怕被抓 拒说“象牙”二字  

　　近日，《法制晚报》记者暗访草桥国际文玩城、汇隆水族文玩市场的集市，发现牙贩子正私卖象牙及其制品。当向顾客兜售象牙料、制成的工艺品时，牙贩子只关心价格，未提供由国家林业局监制以证明其为合法象牙的收藏证。

　　而且，牙贩子之间互相有着一套暗语黑话，只做熟人生意，且售卖、加工一条龙。

　　根据我国规定，私买私卖象牙均属违法。牙贩子却称，当地市场并未禁止他们销售，也未遇到检查。

　　昨天，法制晚报（法晚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向丰台森林公安处进行了举报，该处表示将调查、查处。

　　 读者爆料 牙贩子长期出没集市

　　近日，文玩爱好者郝先生致电《法制晚报》，称有人私卖被国家明令禁止的象牙制品。

　　郝先生表示，这些人被行里人称作“牙贩子”，长期出没在北京各文玩集市，专做熟人生意。

　　所谓文玩集市是指文玩市场定时举行的文玩交易集市，如北京草桥国际文玩市场的文玩集市为每周三上午，北京丰台路口汇隆水族文玩市场的文玩集市为每周二上午，它们大多为露天临时摊位。

　　6月8日上午8时许，法制晚报（法晚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和小卫跟随玩牙人（专门把玩、收藏象牙制品的人，编者注）邹先生来到位于南四环马家楼桥东的北京草桥国际文玩城（以下简称草桥），只见偌大的文化城里熙熙攘攘挤满了各种文玩摊位。

　　 记者暗访   草桥3摊位在卖象牙

　　邹先生带着我们由西向东挨摊查看，很快来到一个40岁左右男子的摊位前，只见摊上摆放着30件工艺品，有手镯、烟嘴、项链、手串、各种平安牌、 挂件等。其中有一对象牙制貔貅，摊主称重50余克，每克28元。该摊位上还有一些像竹笋外皮一样的东西，摊主介绍是牙皮，即象牙的最外层。

　　随即，邹先生又带我们走访了另外两个卖象牙制品的地摊，每个摊位销售的象牙制品都有多件，价格为每克20元至35元不等。

　　在其中一个地摊上，小卫看中一个牙雕观音头像。自称姓韩的摊贩开价为每克25元，重量32克，共计800元。

　　是真象牙料制作而成的吗？面对小卫的疑问，韩姓摊贩打保证称，他和邹先生是熟人，为避免麻烦，不会卖假牙给熟人，这是行里的规矩。

　　邹先生拿过观音头像仔细查看后表示，头像下部有明显的层次、纹路，证明其由牙皮子雕刻而成，每克25元贵了。

　　对方承认是牙皮子料，质量差点，可雕工还是不错的，坚持每克不低于23元，并向邹先生诉苦：现在查得紧，收购价涨了不少，他没法让太多的价。

　　韩姓摊贩还用套近乎的口吻对小卫说：“这都是老熟人了，总在我这买货，要能让早就让了，用得着说这些话吗？”

　　一番讨价还价后，双方达成一致：20元一克，32克640元，抹掉零头，600元成交。

　　 汇隆水族摊贩卖象牙料

　　6月14日，周二，位于丰台路的汇隆水族文玩市场文玩集市。当天上午8时30分许，法制晚报（法晚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又跟随邹先生来到汇隆水族文玩集市（以下简称汇隆水族）。

　　从形式上看，汇隆水族也有许多文玩地摊。而且，记者还发现了曾在草桥接触过的韩姓牙贩子，所售文玩与当时在草桥摆的看起来没多大区别。

　　当天上午，玩牙人邹先生以10元一克的价格，从牙贩子手中购买了两片椭圆形、厚度1.7厘米、平均直径5.5厘米、重50多克的“非料”片。他又以每克5元的价格，从另一牙贩子处购买了长4.5厘米、直径4厘米的“非料”桶。

　　邹先生透露，别看这些牙贩子此时在摆摊，其实他们中的部分人开着文玩店。他们是把店里不敢做的买卖拿到文玩集市来做。

　　他进一步解释道，从事象牙生意必须办理野生动物经营许可证，否则将被追究刑事责任。现在，国家加大了对非法象牙制品交易的打击力度。于是，北京地下象牙制品交易被转移到了流动性大的文玩集市。

　　 行业揭秘 牙贩子绝不说“象牙”二字

　　法制晚报（法晚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注意到，在文玩集市，牙贩子在做象牙制品生意时，绝不会说“象牙”两个字，据说是怕被人抓住违法买卖象牙的事实。不说“象牙”这两个字，即便被查，他们可以推脱说自己不知道是象牙。

　　于是，牙贩子在交易时称象牙为“短毛牙”，猛犸象牙则为“长毛牙”；非洲象牙简称“非料”，亚洲象牙则为“亚料”。

　　猛犸象牙，俗称古象牙，又叫万年象牙。猛犸象早在1万年前就已灭绝，目前，文玩市场销售的猛犸象牙主要挖自西伯利亚冻土层。目前，国际公约禁止贸易非洲象牙和亚洲象牙，而对猛犸象牙并没有禁贸。

　　在文玩集市，非洲象牙制品的价格比亚洲象牙制品的价格高。在一个象牙制品摊位，记者看到“非料”和“亚料”两种料的手镯，重量相同，价格却不同——“亚料”手镯2600元，“非料”手镯则达到3000元。

　　通过比对，记者发现“亚料”色白，“非料”淡黄，而且后者的硬度也大。

　　 非法加工点转入地下

　　 象牙制品是怎么出炉的？

　　在草桥，小卫买的是制成品。对此，邹先生介绍，牙贩子都有固定的雕刻户，他们定期上门收购雕刻户制作的象牙制品。当然，也有牙贩子自己进牙料，找雕刻户雕刻图样。

　　在汇隆水族，邹先生刚买完牙片，一个中年人就凑了上来问：“打算做个什么？”邹先生称还没想好。对方拿过牙片打量一番说，这两片“非料”不错，可以借中间的孔，打磨两个平安扣吊坠，每个加工费80元。

　　“在哪儿加工？多长时间？”邹先生问。对方称就在附近，一个小时就可以加工完。不过，他要将牙片带走，等加工完了再给送回来。

　　邹先生问：“你把牙片拿走不回来了，到时候我找谁要？”对方指着附近一个摊位说：“他可以担保，我长期给人加工手串、崖柏，都是这么干。”邹先生表示，代加工可以，但必须眼不离牙片。对方称不行。

　　法制晚报（法晚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了解到，对方原来在朝阳十里河文玩市场等做雕刻代加工。2015年下半年以来，本市各文玩市场严查象牙非法交易、非法加工等，使得他们转到市场外面进行，地点也更加隐蔽，一般人很难接近。

　　当天上午，邹先生从牙贩子手中买到牙桶后，也有人找到他，提出代加工，为他制作两块平安牙牌，每块加工费100元。条件也是将牙桶带走，加工好后送回。

　　 黑市幕后 专家认定所购为真象牙

　　就小卫与邹先生所购是否为真象牙，近日，法晚记者曾分别与国家林业局森林公安局野生动植物刑事物证鉴定中心、国家林业局野生动植物检测中心取得了联系，得到的答复是不接受个人野生动植物方面的检测、认定。

　　经人介绍，6月15日上午法晚记者在草桥见到了一直从事象牙鉴定的知名专家刘希河。

　　刘老师曾在北京工艺品总公司工作过，1985年辞职后在天坛北门与天坛东门之间的坛根（天坛墙根）文玩市场做生意。该市场也是红桥市场的前身。

　　1994年，刘老师转移到潘家园古玩市场。他说，当时潘家园古玩市场还是北京二轻局的一块空闲地，古玩摊位都是地摊。由于年龄的原因，2007年，刘老师将自己位于古玩城的古玩店交给家人打理，他则专门做工艺品方面的鉴定，包括象牙制品。

　　刘老师看过购买的观音头、牙片、牙桶后认定是“非料”。他说，鉴别牙料的真假，主要看牙心、牙纹。

　　所谓牙心是指自象牙头开始向后延伸的空心，越向后延伸空心越大。将象牙横断切开，牙头部位牙心几乎不空，被称为太阳心，牙尖向后延伸牙心出现空洞，不过空洞还很小，被称为芝麻心、再向后延伸空洞变大，被称为糟心。以太阳心最好，芝麻心次之，糟心最差。

　　他说，象纹是象牙天然生成的纹路，以牙心为中心向四周扩展，牙纹也变得越来越粗，象牙天然的纹为两组“人”字形纹理交叉成网状。邹先生购买的牙片等，有牙心且牙纹清晰成网状，故而是真的非洲象牙。

　　 象牙料很可能是走私入京

　　据《北京青年报》报道，并非所有象牙制品都是非法的，北京市目前仍有8家象牙指定加工场所、39家象牙指定销售场所。

　　2008年，非洲一次性卖了60多吨的合法象牙给中国，并允许中国每年交易5吨的象牙。目前加工厂使用的合法象牙，大部分来自于这批象牙。

　　合法的象牙也受到严格监管：超过50克的作品要有照片，照片和收藏证要相一致，要唯一的，而且能够追溯；少于50克的，也要有收藏证，这个收藏证是由国家林业局监制的。

　　小卫和邹先生购买象牙时，牙贩子均未出示收藏证证明他们所售均为非法象牙。

　　 牙贩子的牙料来自于哪里？

　　本报2015年10月12日报道，北京森林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当年5月20日，该局接群众举报，称有人将于5月21日下午从外地运输象牙制品到大兴区。当日20时左右，警方在大兴抓获犯罪嫌疑人任某某和方某某，起获象牙制品107公斤。

　　经审讯，涉案象牙从日本非法走私进入我国香港，经深圳、威海流入大陆。

　　刘老师认为，小卫和邹先生购买的非洲象牙料很可能也是走私而来，先到沿海省份在当地加工，再进入北京市场。

　　 法律监管 牙贩子自称市场未禁售

　　近日，法制晚报（法晚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来到古玩店聚集地潘家园、十里河，发现公开出售象牙制品的现象已经消失。在华威桥西一古玩店，当记者询问有没有象牙制品时，立刻遭到了店员的回绝。

　　工作人员介绍，经常有执法人员上门检查，而且还有外国人来店暗访，现在，已经没有古玩店敢公开出售象牙制品了。

　　这背后是我国最近几年加大了严厉打击象牙非法交易的力度。在量刑方面，我国《刑法》规定，走私国家一级和二级保护动物等濒危动物制品，价值小于 20万元的，处以5年以下有期徒刑和罚金；走私价值大于100万元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犯罪情节的，处以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

　　在程序方面，在北京市出售、收购、利用和携带运输象牙制品，需向市园林绿化局提出申请，由其审核后上报国家林业局，取得《国家林业局准予行政许可决定书》，否则不得出售、收购、利用、运输象牙制品等。

　　然而，在另一方面，象牙被称为收藏界的“白色金子”，被一些人当作投资收藏题材炒作。据业内人士介绍，1990年以前，1公斤象牙不超过1000元，现在黑市1公斤已炒到了两三万元。20年间象牙价格涨了二三十倍。

　　一些人在利益的驱使下，仍公开出售象牙制品，监管方面也存在部分空白。草桥、汇隆水族的牙贩子称，市场并没禁止他们出售象牙制品和牙料，也没有执法人员进行过检查。

　　 黑市买象牙也属违法

　　 非法销售象牙属违法，买象牙也要被追究刑责吗？

　　2014年1月，央视援引北京师范大学生命科学院博士张立的话说，消费者从非正规渠道或者黑市购买象牙也属违法。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也出台了关于野生动物制品的价值评估体系。很多的非洲象种群是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附录1的物种，它也相当于我们国家一类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张立表示：“当人们购买非法象牙制品的时候，就有意识无意识地触犯了我国刑法。”

　　在现实操作中，就有因为非法购买象牙被判刑的案例。

　　去年12月，上海一男子从他人处以1.8万元的价钱购得象牙及象牙制品。后经鉴定，其价值超过10万元，已经达到法律规定的“情节严重”的标准。男子因犯非法运输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罚金2000元。

　　 　记者举报 丰台森林公安将调查

　　就草桥国际文化城文玩集市、丰台汇隆水族文玩集市，牙贩子贩卖象牙制品一事，6月16日，法晚记者向丰台区森林公安处进行了举报。

　　该处负责接待的人员表示，将派人进行依法调查、查处。

　　文并摄/本报暗访组

责任编辑：李天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