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代表团一周记：奢华绝迹 反腐慎言

　　在2015年全国两会上，四川代表团成为最受媒体和民众关注的代表团之一。过去一年，四川反腐风暴愈演愈烈，原四川省委副书记李春城、原四川省副省长郭永祥、原四川省政协主席李崇禧共3名省部级高官接连落马。

　　抵京一周以来，两会四川代表团方方面面都体现出与过往不同的新风气：奢华的排场几乎绝迹、代表委员们发言谨慎，省委书记在两会开放日常规问题中并未提及反腐，却在记者的追问中点名批评周永康……

　　这些悄然改变的细节，都体现着四川政府工作的新常态。

　　 消失的奢华痕迹

　　2015年3月2日下午，在阴冷干燥的天气中，一架载着特殊乘客的航班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从飞机上走下的，是一百多名全国两会四川团的代表和委员们。刚刚走出飞机，他们便意识到，与往年相比，今年的两会之旅已发生改变。

　　在一名多年参加两会的代表记忆中，过往的场景应该是这样的——停机坪铺有鲜红色的地毯，手捧鲜花的人群夹道相迎。机场出口处停有豪华大巴车和特别订制的代表国企身份的黑色出租车，在警车开道下，将他们送到驻地所在的豪华酒店。酒店往往扯起红色横幅，上书“欢迎两会代表”之类的字样。条幅之下，两排身材高挑、身着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持花静候。踏入酒店豪华大厅后，几队身着白色制服的鼓号队员，会瞬时演奏激昂的乐曲……

　　今年，这些场景几乎都消失了——四川省全国人大代表张德明发现，报到现场没有欢迎仪式，没有悬挂横幅，没有鲜花、没有奏乐，红地毯也无影无踪……

　　张德明回忆说，2013年两会时，酒店房间里每天布置的是鲜花。2014年，为了提供环保节约，驻地酒店里，服务员每天用可回收性纸折些纸花，布置酒店房间;到了2015年，连纸花也绝迹了。

　　和2013年四川团所住雍和宫附近的汉华国际酒店相比，今年四川团的驻地在车公庄附近的国谊宾馆。据四川代表团工作人员介绍，汉华国际酒店是五星级酒店，国谊宾馆则是机关招待所级别的酒店。二者住宿价格相差很大。

　　在驻地酒店里，自助餐厅提供的餐食标准与机关食堂级别相仿，有几道冷菜和七八种热菜，主食是米饭和面条，几乎见不到海鲜等奢侈的食品，饮食变得简单而普通。

　　 低调的委员代表

　　除了官方层面取消诸多奢华的排场之外，四川代表团的委员代表们本身也变得低调起来。

　　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网友对两会的关注详细到每一个细节。作为每年亮相一次的盛会，代表和委员们“穿什么”往往成为委员和代表们关注的热点。

　　几年前，明星委员代表们的行头往往成为头条新闻的热选——许家印的爱玛仕皮带、杨澜身上的阿玛尼西服……名牌加身的代表委员们屡次成为网民关注的焦点。

　　一位身为企业家的四川省两会代表接受采访时说：近两年，在中共中央反腐的浪潮下，两会吹起了廉洁风。相比此前的大牌傍身，这次四川代表们的与会着装都较为低调，尽显节俭朴素作风。

　　他说，2015年国全两会前，四川代表团内的企业家和明星委员们内部达成了一个默契：尽管大家支付得起奢侈品牌的价格，但在全国两会这样一个向全国显示四川形象的大时刻，大家尽量穿着简朴。

　　这位企业家代表说，本次两会，四川代表团内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第一，阿玛尼一类的国际一线品牌服饰。第二，皮草一类炫目的服饰不能穿。

　　这位企业家代表选择的是得体的中山装，是在装饰店里订做的，连牌子都没有。他介绍，女代表们也有很多选择深色服装出席两会，低调而得体。

　　在往年两会，如果记者去代表房间，多半会看到各种企业送来的花篮和礼品，在今年，这些事物几乎绝迹了。

　　这些新的规定始于2014年四川反腐风暴之后——2012年落马的原四川省委副记者李春城案扯出了一个庞大的四川政商网。这张网随着李春城的落马而逐渐垮塌，多位国企负责人和企业家被法办。

　　在一年反腐的经验和教训下，为了维护四川代表团的廉政形象，驻地对来访企业的入场资格把控得极严。

　　在这样的气氛下，四川代表团的委员代表们出奇的低调。“反腐工作是一定要支持的。”多名委员代表这样回答。但提到两会的反腐提案以及未来一年四川省的反腐形式，他们几乎都选择了缄口不言。

　　 特别的开放日

　　四川团低调的常态，在3月7日四川团开放日当天，被四川省委书记王东明打破.

　　开放日当天，四川厅外聚集了数百名境内外记者，现场一片嘈杂。对于处在反腐风暴风口浪尖的四川省，境内外媒体均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据在现场的记者统计，四川全团代表共140多名，而登记入场的媒体记者就有167名，甚至超过代表人数。

　　接下来的提问环节却让记者们大敢意外——只安排了半小时的提问环节中，提到了政府工作报告、计划报告和预算报告，也提到了四川省的经济建设问题。关于四川的反腐问题却只字未提。

　　于是，在主持人宣布提问结束之后，罕见的一幕发生了——“王书记，别走啊!说一下反腐败的问题吧”，“还有大老虎吗”，“四川到底算不算反腐风暴中的一个风暴眼”?一群媒体记者隔着老远向王书记喊道。

　　刚要起身离席的省委书记王东明，听到记者喊话，又坐回座位。

　　“主持人已经宣布结束了，但是我看你们这几个记者还是希望我回答你们的问题。”王东明笑着说。

　　在记者抛出“四川还会不会有大老虎出现”“反腐风暴对政局稳定是否有影响”等问题后，王东明书记用了近4分钟时间，对反腐问题进行表态。

　　发言时，四川省委书记王东明接连抛出了一连串重磅言论。他认为四川政治生态出了问题，既有共性问题，也有四川的个性问题。王东明将矛头直接指到了一位落马高官身上：“比如说周永康落马前长期插手四川事务，对四川政治生态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此前已有多家媒体报道，周永康在四川任期期间，建立起了自己的“四川系”。过去几年反腐风暴中，包括李春城、郭永祥等在任四川省高官均一一落马。

　　之后，王东明书记向全国表达了四川省反腐的决心，他用“无禁区、全覆盖、零容忍”来形容四川省的反腐任务，表示要严肃查处腐败分子。他列出了一串数字来体现四川省反腐的重任：十八大以来，全省纪检监察机关共立案24600多件，处分27900多人，其中市厅级干部60多人，县处级干部748人。

　　“一方面说明我们反腐力度非常大，从另外一方面，也说明了我们干部队伍违法违纪情况的严重性。”王东明书记介绍，十八大前一段时间，四川一些干部热衷于抱大树攀高枝，跑官要官，甚至搞权钱交易利益输送。“败坏了党风政风，也影响了社会风气。”

　　然而，面对记者提及的“四川还会不会有大老虎出现”这个重要问题，王书记只是微笑，并不作答——对身处反腐风暴眼的四川省来说，反腐问题依旧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