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境归乡人
没有想到会突然通关,直到一月初,戴坤都没有打算今年过年回家。
1月7日,确定中俄边境恢复通关后,他立即决定买票回国。三天后,戴坤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客车,就从俄罗斯克拉斯基诺小镇回到了中国珲春市,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家人。
但在几个月前,出国和回国之路都没有那么容易。当时,戴坤从珲春市去往俄罗斯海参崴,坐了30多个小时的飞机,绕亚欧大陆飞了一圈,花费一万多块钱,才抵达离珲春市一百多公里的海参崴——俄罗斯太平洋沿岸的一座靠近中国的港口城市。
自1月8日起,中国调整入境政策,取消集中隔离,恢复了边境口岸的通关,自此,在境外留学、打工的人不用再购买高价机票,也不用再担心集中隔离。
1月12日,香港特区政府保安局局长邓炳强表示,现网上预约系统已有52万人取得了通关名额。但因为提早就买好了机票,英国伯明翰大学的交换生唐佳,在香港待了九天,等到通关的当天,才乘航班抵达上海浦东机场。
她看到,机场的栅栏已被拆除,防护人员也都已撤离。
“乙类乙管”实施以来,浦东机场口岸出入境客流恢复态势明显。上海边检 供图变动的政策
两个多月前,唐佳跟几个同学商量后,一起购买了去年12月25日伦敦飞香港、在香港中转并隔离三天后、再飞杭州的机票。每人一万二千多元的机票,不能改签、退票。彼时,回国的机票还很难买,价格贵,且航班不时熔断。
去年九月,唐佳赴英国伯明翰大学开始了为期半年的交流学习。这是她第一次出国,上飞机前,唐佳内心激动又忐忑不安,她跟父母讨论,要不要穿防护服,戴N95口罩,以及国外的学习和生活等。
当时,英国疫情管控完全放开了。唐佳有些担心,出国之前,打了三针疫苗。
去年12月底国内感染人数急剧上升时,在上海的医院上班的父母向她传达了对感染新冠的焦虑。与此同时,她听说防疫政策要更改,回国不用再隔离了。
唐佳跟同学商量,是否要推迟回国,改到入境放开之后。但因机票不能改签、退票,最终作罢。
12月25日,正好是圣诞节。唐佳一行几人拖着行李箱,抵达希思罗机场,听到广播让回国的乘客戴好口罩,看到工作人员在免费发放口罩,才恍惚终于要回国了。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抵达香港。
按照此前计划,他们将在香港隔离三天,于12月30日从香港飞回杭州。此前,香港机场入境检疫为“0+3”,但到去年年底时,香港已开始实行“0+0”政策。于是,在香港期间,他们做了核酸,开始游玩、品尝美食,看陈奕迅的演唱会等。
唐佳的父母建议她在香港多待几天,干脆待到1月8日再飞回上海。一方面,那时入境不用再集中隔离,而且晚回去感染新冠的风险也会更小。但推迟回家,此前买的机票作废,得重新购买。
唐佳说,她并不害怕新冠,但担心感染后没办法按时完成论文。她最终决定推迟回家,申请在香港延长逗留,花了两百多块钱,又重新订购了1月8日香港回上海的机票。而同行的同学吴颖则按原计划于12月30日飞回了杭州。
当天晚上八点多,吴颖抵达了杭州机场。
她记得,机场人很少,冷冷清清。那几天,吴颖在网上看到,一些地方的防疫政策已有些放松,有人下飞机后,趁医护人员不注意直接回家了。但吴颖下飞机后,做了核酸,被带去宾馆集中隔离。一直到第三天,她母亲开车来把她接回了上海的家里。
1月8日,唐佳从香港飞回上海,之后直接回了家。
在口岸,奔跑着回家
2011年,杨永年第一次来越南后,曾在广西东兴口岸做过生意。那时候,他经常中国、越南两边来回跑,“有时早上去越南,穿过一座小桥,中午回国睡一个午觉,下午又过去越南”。
位于北仑河和越南哥龙河交汇处,东兴口岸距离越南芒街仅100米,从东兴口岸跨过中越大桥,就到了越南的芒街。
自2020年疫情开始,东兴口岸不时处于关闭状态,或者需要预约才能通行。这一次,杨永年从深圳经香港中转,去往越南,于去年12月29日抵达胡志明市。他机票花费了一千五百块钱。
办完事后,他在越南芒街一边等着1月8日东兴口岸恢复通关,一边考察边境口的经济环境,考虑是否可以再回来做生意。
那几天,越南芒街口岸的中国人非常多,一些人跟杨永年一样,来此考察,准备放开后在此做生意;更多的人守在了边境口,等着通关后回国,过年回家。杨永年说,他后来发现,也有人提早预约过关,在东兴口岸隔离。“那些都是公司提早买的票,恢复通关之前就过了关口,隔离费用也是公司掏钱。”
1月8日上午,因为通关要求核酸阴性报告,杨永年去医院做了核酸,到中午12点才赶回边境口。他记得,在口岸排队的时候,旁边一个男人告诉他,自己凌晨四点就赶过来了,一直等到早上七八点才开始排队。
一直到中午,芒街口岸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排队回国的中国人。杨永年环顾四周,估计约有两百多人跟他一起奔向边境口。
他记得,他们进入入境大厅后,穿过一条走廊,没有人排队,大家归心似箭,行色匆匆,奔跑过程中,有的人包都掉了。到边境口的小门,才又重新开始排队。
这一次,杨永年提着一个行李箱,拿了一个小包,手上拿着护照、签证,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就从越南回到了中国。
1月10日,杨永年说,对几年不回家的人来说,边境口岸放开了,不用预约、集中隔离,终于可以轻松回家过年了。但东兴、芒街等口岸城市是否合适再做生意,他还在观望中。
防疫三年过去了,东兴口岸不少关闭的商店重新开张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1月8日,预计有200多名同胞从东兴口岸入境。 南国早报客户端 图隔着视频的丈夫与妻子
家住吉林省珲春市的戴坤,在俄罗斯边界做贸易十来年。
作为国家首批四个沿边开放城市之一,珲春市地处中、朝、俄三国交界处,不少人跟戴坤一样,去俄罗斯做海鲜运输、国际物流等。
从珲春市到克拉斯基诺小镇,几十公里,坐客车两个多小时,以前车费只要200多块钱。
2020年初,新冠疫情暴发后,中俄陆路边境口岸关闭。戴坤通常飞到广州、经伊朗,到达莫斯科,再飞往海参崴,光机票就要两万多块钱,后来降到了一万多。这三年,戴坤每次来回,都需要绕亚欧大陆飞一圈,不但路费贵,回国还要再隔离二十多天。
戴坤跟妻子梅双双结婚两年多,儿子九个月大。一年多前,梅双双曾在俄罗斯学习语言,因疫情影响,来回不方便,去俄罗斯的语言学习被打断。
一开始,她在线上学习俄罗斯语,但后来为了照顾家庭,她彻底放弃了语言学习,开始在家里直播卖农副产品。
去年10月,戴坤办好一年期的商务签证后,辗转抵达了俄罗斯的海参崴。因为来回转机不方便,按此前计划,他本打算在俄罗斯待上一整年,等签证到期,于今年10月再回国。
一个人在俄罗斯时,他想念妻子和儿子,经常用手机跟他们视频,但关掉视频就会感到孤独。
戴坤在俄罗斯扎鲁比诺港拍摄的照片。 受访者供图确认恢复通关的消息后,戴坤立即改变了此前计划。其实早在去年12月27日,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就发布消息称,中国将逐步恢复水路口岸客运出入境。戴坤并没有看到,一度还以为是传言,直到他看到中俄珲春口岸恢复客运通关的文件,才确信口岸在逐渐开放。
“恢复通关后,回家太方便,两个多小时就从俄罗斯回来了。”他说。
1月10日,戴坤早早赶到克拉斯基诺小镇客车站。早上七点多,他给妻子发信息说,已经上车了。车上人不多,十二个中国人,一个俄罗斯人。客车缓慢行驶,穿过俄罗斯口岸、中国口岸。其间,边防人员检查护照和行李,看有没有带违禁品之类。
早上九点半,戴坤就从俄罗斯回到了珲春市。
一大清早,梅双双驱车前往珲春口岸等待丈夫,见他手提一个黑包走了出来,旁边各种大货车呼啸而过。此前,珲春市的旅游业萧条,不少商店关门。三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从前那个车水马龙的边境小镇又要回来了。
下车看到妻子那一刻,戴坤内心一阵温暖,他觉得,“不管去哪儿,见过什么美丽风景,踩在家乡的土地上才是最踏实的。”
这几天,珲春市冰天雪地,早晚零下十多度,白天零下六七度。
但马路上的俄罗斯人突然多了起来,商店陆续开了起来,边境口岸也繁忙了起来…… 梅双双打算等过完年,跟丈夫一起去俄罗斯旅游,或者工作。
责任编辑:薄晓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