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冤叔侄出狱一年各买一辆宝马车 称不敢乱花钱
去年3月26日,张高平和张辉叔侄俩被宣告无罪释放,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家乡。一晃一年过去了,他们的身体摆脱牢狱,他们的心是否已经归于平静?是否真正开始了新生活?“十年前,一百元能用很多天,怎么现在一百元打开了就没有了。”张辉感慨花钱如流水。这一年,叔侄俩各买了一辆宝马车。
张辉的女朋友和宝马车
恋爱跟不上节奏
张辉回家不久,给他找女朋友的事就成了64岁的父亲张高发的“心病”。
“去年4、5月,整天家里热闹得很,亲戚、朋友、记者都是,当时还没有缓过神来,去年6、7月份,这稍微一静下来,感觉这事情耽搁不了,儿子得尽快找个女朋友。”张高发说,张辉是家中唯一的孩子,现在都已经39岁了。
10年前,张辉有个女朋友,不过在他进了看守所后,两人就分手了。“如今,人家孩子都多大了。”在父亲的催促下,张辉开始在亲友介绍下和女孩交往起来。
“感觉有点不适应,现在女孩子比10年前的女孩子开放很多,说话也直截了当。”张辉说。
张辉和一些20来岁的女孩聊过后,总感觉哪里不对味。“我感觉自己还远没有跟上她们的节奏。”张辉这样诠释他对年轻女孩的看法,他甚至询问记者,现在的女孩都是啥想法?
在张辉眼里,人品、工作、家境、相貌应该是最重要的标准,但张辉在相亲时总被问:“有房吗?有车吗?房子在哪里?什么车?”
越来越直接的问题让张辉难以招架,“感觉10年前如果真这么想,也会很含蓄的。”张辉的经验显然已经“过时”了。
相亲失败买宝马
歙县七川村,张辉家门前的土路上停着一辆白色宝马车。这是去年10月,张辉和叔叔张高平一起去浙江买的。
之所以买这辆宝马车,直接的导火线是相亲失利。
去年,一个朋友给张辉介绍了一个女孩,两人感觉蛮合得来的。“前一天我俩还好好的,第二天人家就到我家来说不行了,说了许多理由,什么性格不合呀,相处不来呀。”张辉郁闷地说,他事后才知道,有人告诉这个女孩和其家人,“说我们家因为冤案,父亲找人打官司,已经倾家荡产了,赔偿的那点国家补偿只够还亲友的借款。”人家女孩就是因为嫌我家里条件不行,才找了理由推脱的。
这个事情刺激了张辉。随后,他和叔叔到浙江一人买了一辆宝马车开了回来。
出狱后,国家和浙江省都给了一笔补偿,叔侄俩手头都不差钱。
去年年底,张辉在亲友介绍下,认识了歙县的一个女孩小艳(化名),“30来岁,人感觉很不错。”
正和记者聊到当口,小艳来了电话,从张辉笑着的面容里,感觉两人蛮聊得来的。
“她在浙江打工,今年5月将到我家里来,算是都见过双方父母吧,若一切顺利,将尽快结婚。”张辉笑着告诉记者,已经有记者们在电话里告诉他,若结婚时,一定要通知他们。
想忘记谈何容易
“出来后,有时候做梦还停留在监狱里,一觉醒来后一身汗,既庆幸又郁闷。”对于张辉来说,即使平时刻意不再提起监狱,但偶尔还会在梦中回到那里。而且,每个月,张辉总能接到好几个狱友的电话。有的祝福他,有的则是寻求帮助。“觉得生活不能停留在过去,必须向前看。不能放大痛苦,应该把握现在的幸福。”张辉常对自己说。
一个小细节可以说明张辉正极力摆脱监狱的阴影。
张辉不喜欢松紧裤。“在监狱里的囚服就是松紧裤”,所以张辉喜欢扎着裤带,虽然他说扎着裤带并没有松紧裤舒服,但这种感觉不一样,觉得自己是一个自由人。
一年中,张辉找到了许多自己曾经的同学和好朋友,他感到非常欣慰。去年刚出来时,几乎每天都有一场酒,都是朋友轮流为他接风洗尘,特别开心。
但是,也有一些10年前的好朋友,因为在他进监狱后的表现,最终感情全无。“以前以为是朋友,后来我有些小事情找他们,他们就好像躲瘟神似的,患难见真情吧。”
有一次,喝了一点酒的张辉在朋友的连番询问下,仔细地说起自己在监狱里的生活,“说完之后,觉得心里好郁闷,都已经过去了,我干吗还再提起呢,从那一次之后,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说监狱里的事了。”不过,张辉和叔叔张高平商量,等以后混得好一点了,去看一下为他们洗冤的检察官张飚、高晨等人,“或者也会到监狱去一下,见一些监狱民警,和他们聊聊,感谢他们。”
努力接轨新生活
刚出狱的时候,张辉觉得什么菜都好吃,“尤其是鸡鸭鱼肉,觉得特别好吃,好像有几个月连续吃都吃不腻,现在才能平常地对待荤菜。”张辉说,他觉得家乡变美丽了,高楼大厦多了,许多事情变化太快,让他接不上轨。
“以前甘蔗只要1块钱一根,等我出狱后卖10块钱一根,大的还要15元,我感觉变化太快了。”张辉说,100元一打开就没了,以前能用好些天。
物价的变化很快就能适应,但如今转账、信息查询、购物都通过手机,张辉有点吃不消。为了尽快掌握新技术,张辉买了一部iPhone 5,在朋友的指导下,他已经能熟练地使用微信和女友聊天。
“十年前觉得有许多空闲时光,现在觉得自己是被推着往前走,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张辉说。
如今的张辉,和堂弟们一起做工程项目,一年算下来能赚到二十万元,就是每天都非常忙。张辉的父亲张高发鼓励儿子说,“忙是好事,说明你还有用。”张高发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国家赔偿的钱是本钱,不应该用来挥霍,而他的宝马车一年维护费就要五六万元,所以我让他一定要能够挣到自己乃至成家后的独立生活费。
张辉回来后,张高发无疑是最高兴的一个人,以前不愿意出门,怕别人指指戳戳,现在他经常出门溜达。过年的时候,张辉端着酒杯给他敬了一杯酒,张高发流下眼泪。“这是幸福的眼泪。”张高发说。张高发还告诉记者一件事情,自从儿子回来后,家里的母鸡和以前不一样了,竟喜欢站在家门口的黄葛树上生蛋。更让他吃惊的是,母鸡任凭鸡蛋直接掉在地上摔碎。他在树的四周用塑料袋围了一圈。这样鸡蛋就落到了塑料袋中。张高发说,这是好兆头。
张高平的抠门和雄心
“那时真好”
周六,歙县下着细雨。早晨8点,七川村的老人已经三五成群地在聊天。
“张高平,有人找!”三哥张高真对着楼上喊了一嗓子后说,“还在睡觉呢。”不一会儿,住三楼的张高平小跑下来。他一边给记者递烟,一边沏茶,“这是铁观音,我让朋友买的,(一斤)要一千多块呢。”他的口音变了,夹杂着很多乡音——一年前,刚回家的他,只会说普通话。
张高真的外孙小宝刚学会走路,一看到张高平,就过来拽他的裤管。“这是要我带他去坐摇摇车呢,1块钱一次的那种。”若是晴天,这个时候,张高平早就带着小宝,在村口的小卖部里玩上了。
坐完摇摇车,离吃饭时间还早,张高平就抱着小宝去火车道边,看来往的火车。
每次看到火车“轰隆隆”地驶来,张高平就仿佛看见了17年前,他教大女儿阿灵过铁路的场景。
那时,张高平是村里第一个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是第一个买了BP机和手机的人,后来也是第一个开上大货车跑上海的人。
“那时真好。”这一年,张高平常回忆坐牢前的日子。
“活得轻松了”
2003年,张高平、张辉含冤入狱后,阿灵和妹妹九妹相继辍学。阿灵在服装厂做工,每月挣一千多。
“九妹在县城上班,今天找同事玩耍去了。阿灵现在在房产公司做销售,中午回来吃饭,你就能看到。过年买房的人多,一个月挣到了4000多块,在我们这里算多的了!”张高平对女儿现在的工作挺满意。
阿灵性格外向,能与张高平谈心,连父亲找对象,也要听她的。九妹很内向,不太听张高平的话。张高平有些自责,因为他的缘故,九妹很小的时候就寄居在大伯张高发家,和大伯更亲。
中午11点多,阿灵到家了。“活得轻松了。”她说,爸爸回家后,自己变得爱笑了。
张高发说,对两个丫头再好,也代替不了她们的爸爸。
12点,全家人围着八仙桌,开饭了。
“算计”到女儿头上
下午的时光,对张高平来说,最难打发。小宝睡觉了,所以他常去村里的棋牌室看别人打麻将。
村里的男人打麻将,输赢常常好几千,甚至上万;女人打麻将,至少也是10块、15块的。“我连两块五的麻将,都很少敢打。”张高平说,“自己入狱前,也是赌的,有时不出车,一天能输掉几千,有时一天也能赢几万。等我以后挣钱了,也会玩大的。”
只要看到熟人,张高平都会热情地散烟。他的烟瘾不小,每天要抽两包二十块的利群。“你十几年前就抽20块的迎客松,现在怎么还抽20块的。”村里有熟识的人常揶揄他抠门,把钱看得比命还重。
前些日子,女儿要买iPad,被张高平阻止了。他还跟女儿们立了规矩:借钱要还。“女儿们骂我抠门。”张高平想让女儿帮着每月还1000元房贷,被拒绝了。女儿们觉得,一场牢狱让老爸变了很多——从前花钱大手大脚,现在斤斤计较,居然还“算计”到女儿头上了。
赔偿款“不敢乱花”
村里人看到张高平闲得很,有的也张罗着,打算给他介绍个老伴。
虽然在监狱待了10年,张高平对自己看人的眼力很自信,“看一眼她怎么开啤酒瓶,我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要找个45岁以上,诚心过日子的。男人老了,女人太年轻了,外面会有男朋友的。”张高平说,有的女人一见面,就问他国家赔了多少钱,还有的要他买金项链什么的,“没到那个时候,我不会买那么贵的礼物,最多花几百块买个小礼物。”
七川村里,随处可见三层小楼,张高平家的瓦房老宅显得格外惹眼。新房子没盖,也是张高平没正儿八经找对象的一个原因。“没房子,别人来了住哪儿啊?”
“国家赔的钱,不是靠本事挣的,我不敢乱花。”张高平从赔偿款中,拿出一部分买了一辆红色宝马,又在屯溪买了一套130平方米的商品房,剩下的则交给做生意的侄子打理。
没挂上挡,老板不要他
张高平算了算账,每月伙食费约1000元;一天两包烟40元,一个月1200元;宝马车的油费一个月一两千元;房贷每月还3800元;还有买衣服等其他生活开支一千元。加起来,每个月要花掉差不多七千块。
“别人都在忙,我天天在家玩,太无聊,就想找个工作。”以前在监狱时,张高平跟狱警抬杠,斗得很有劲,回家后没事做,反而觉得无聊。
思来想去,他想干回老本行,帮人开大货车。前段日子,张高平跟一个老板跑了一趟广东、福建,中途老板让他试着开了一段。“挂挡没挂上去,老板就说不行。车子要是我的,我熟悉,肯定不会挂不上挡。要是能开大货车,一个月能挣五六千,那还不错。”回家后,张高平有点失落。
张高发说,现在开大货车的多了,司机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49岁年龄大了,“也难怪别人不要哦。”
“心很大”
遇上天气好时,张高平就开着宝马车,到县城去,和建材店、瓷砖店和宾馆的老板们聊天,聊些生意怎么做、好不好做之类的话题。“生意不好做”是他得出的结论。
张高平原本还想开中巴车跑客运,但一打听,光是营运证就要90万~100万,干一年,只挣10来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还曾试着联系以前的好友。五六个朋友,做生意亏了本,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了。只有一两个发财了。
“不敢乱花钱,万一有个机会在面前,没钱投资怎么办?”张高平说,等盖好新房,再仔细找个好的投资机会。
那辆红色宝马车,以及屯溪的房子,都是张高平买给女儿的。“等女儿拿到驾照就给她开,我以后要换辆奥迪A6开开。”张高平说,“一年挣几万块或十来万,我不想搞。要是一年下来,能挣几十万,那我就感兴趣了。”
“心很大。”张高平这样评价自己。(郭娟娟、周晔)